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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姑娘又來啦?”攤位後面的老闆嫻熟地接過碎銀,打了兩碗豆腐腦。

  “是啊,上午剛下了雪,天氣越發的冷了起來。這不,咱房中那位大人從早上開始就惦記著想要吃桂花糖豆腐腦,天一黑便打發咱來跑腿啦。”那叫青竹的女人笑著道。

  釋空看她笑容裡帶著習慣性的嫵媚……大約是風塵女子吧?

  他正猜測著,那女人又像是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停下了笑轉過頭一看,對視上一雙漆黑乾淨的瞳眸,她愣了愣:“咦,這種時候,非年非節,哪來的小和尚?”

  釋空微微蹙眉,似不願與這類人多打交道,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對,正猶豫中,反倒是那豆腐腦老闆笑著道:“這小和尚是來找人的呀……喏,小和尚,這位青竹姑娘所在的樓就在街口。平日來來往往什麼人,她們最清楚不過了,你若是要找你家公子,倒是可以問問她。”

  “什麼人呀?”

  “一個滿頭銀髮、樣貌英俊的年輕男人,看著極為尊貴……”

  “呀。”青竹聞言低呼一聲。

  豆腐腦老闆看上去也就是隨口一說,眼下見青竹掩唇瞪大了眼,也不由得一愣:“怎麼,你還真見過不成?”

  “那還真見過,”名叫青竹的紅塵女伸出纖細的手,接過店鋪老闆遞過來打包外食的豆腐腦,“你以為這豆腐腦是買給哪位大爺的,銀髮、紅眸的大人,這會兒正窩在咱們樓里的上等廂房裡抱著暖爐過冬呢!”

  作者有話要說:  燭九陰:……………………………………就抱著暖爐,沒抱女人。

  釋空:哦。

  ☆、第94章

  “那位大爺總在說什麼冬天來了,龍屬陰,體寒又怕冷,讓咱們給他多搬些火盆和酒送到屋子裡,我們只好送去啦,反正他也大把大把的給銀子――”走在前面的女人扭動著腰肢,說到這停頓了下,眼珠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大爺打從下雪那幾日前後來的,整整一個冬天就沒怎麼離開過廂房……啊,再加上長相俊美,姐妹們私底下都在輪番討論搞不好大爺還真是從哪來的妖怪呢。”

  釋空跟在這女人的身後,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她那拼命扭動的豐碩臀部上……停頓了下,又蹙眉挪開目光,盯著叫下那一串雪上腳印:“他沒說他叫什麼名字嗎?”

  “沒有。”青竹說,“這麼久了,也沒有訪客上門尋找過他――那你呢,小和尚,除了白髮紅眸,你要找的那個人又有什麼可以供人辨認的特徵嗎?說來聽聽,我也好推測推測咱們說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若不是總不至於讓你白跑一趟。”

  “他……前些日子被狗咬過,”釋空回答,“腿上應該還有疤痕。”

  沒想到他話語剛落,走在前面的女人便嗤嗤笑了起來――她停下了不步伐轉過身,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緩緩道:“你在說什麼呢?整整一個冬天,咱們還沒有哪個姐妹有那般運氣如此近身伺候過,哪裡曉得大爺身上有沒有麼疤痕……平日也就青竹我能稍稍搭上兩句話,每日給那大爺跑跑腿兒什麼的――”

  “咦,可是勾欄院不是做……那檔子事的地方麼?”

  “架不住有人要把咱們這當普通客棧啊,還說什么女人多的溫柔鄉才暖和。”青竹笑了笑,拂了下頭髮,“真是個看似多情實則薄情的男人,明明知道咱們那多少姑娘哪怕不收銀子也想同他溫存一番,死活不動手卻還要偏偏說出這種話。”

  釋空想到那人被一群鶯鶯燕燕花枝招展的女人圍著的模樣,胸腔有些發堵――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沒有在顏面上展露出來,只是突然問:“那你呢?”

  “我怎麼了?”

  “你也想同他――”

  “哈哈哈,你這小和尚管得真寬,”青竹笑彎了腰,似乎覺得眼前的小和尚變得有趣起來,片刻之後又不笑了,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說,“我不一樣,我有心上人了,除非給夠了銀子,否則不讓操。”

  “……”

  對方這樣坦然,釋空算是徹底沒話說了。

  兩人說話之間便到達了目的地,是一個叫“香椿院”的勾欄院,儘管是這樣的大冬天,遠遠都能聽見從裡面傳來的樂酒調笑之聲,數名打扮得和青竹一樣花枝招展的女人正靠在欄杆邊招攬客人――遠遠看青竹走來,身後還帶著個小和尚打扮的人,她們紛紛嘲笑起來,問青竹是不是換口味啦。

  青竹“啐”了一聲,半嚴肅半玩笑道:“你們可要好好說話,這小和尚是來找人的,可不是來尋歡作樂的,找的還是天香閣里的那位大爺,你們這些浪蹄子趕緊閃開,別擋了道兒……我這兒也有豆腐腦要送進去,時間久了豆腐腦散了那大爺問罪起來我可不擔。”

  “哼,你也就知道拿著雞毛當令箭,不過是讓你跑跑腿,得意成什麼樣了。”一個靠在欄杆邊上的女人一臉不屑。

  “你倒是試試攔著我。”青竹也微微眯起眼,像是一隻準備戰鬥的貓。

  那女人愣了愣果然乖乖閉上嘴,青竹回過頭看了釋空一眼示意他跟上,便昂首挺胸地走在了前面――

  在她身後,站在門檻外的小和尚猶豫了半天。最終仿佛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抬腳邁過門檻,同時在心中默念一聲“阿彌陀佛”,直念罪過……

  若是叫他師父知道他第一次跑下山喝了酒,第二次跑下山則一頭扎入勾欄院,怕是要活生生從昏迷之中叫他氣醒不可――當初看見那條趴窩在泉水中的龍他就應該擰頭就走的――認識他這才多久,該犯的、不該犯的戒都已經犯了個遍,人生都仿佛變得不一樣。

  迎面撲鼻而來的胭脂水粉味兒、酒味兒還有暖氣扑打在臉上,小和尚低著頭面紅耳赤,根本不敢抬起頭去看周圍的模樣,只是雙眼盯著自己的腳尖――在耳邊聽見了女子嬌喘和浪笑,他背脊緊繃,如臨大敵……

  這副模樣青竹見了,也是覺得好笑,只好加快步伐帶路,七轉八拐,終於將身後那緊繃的人帶到了稍微偏僻安靜的某個上層走廊盡頭,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扇緊緊閉合、做工雕刻用料都極為講究的大門――

  釋空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那門,如果說方才他是覺得頭暈目眩的噁心和不自在,那麼現在他才是真的開始緊張了,心丟沉到了嗓子眼:青竹敲響門的那一刻,他產生了想要轉身落荒而逃的衝動。

  然而那扇門還是被推開了。

  迎面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暖如春日。

  青竹跨過門檻走進去:“大爺,您要的豆腐腦給送來了,只是路上稍微耽擱了下,怕是涼了,您看看要不要奴家使人去給您暖暖……”

  房間裡沉默了下。

  “怎麼耽擱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不怒不喜。

  ……是他。

  是燭九陰。

  釋空長長吁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落在了地上。他抬起頭,看了看房間裡――到處都鋪著厚重的動物裘皮毯,窗戶開著大約是為了透氣,幾個火盆擺在窗下,在榻子上有白色狐毛毯垂落一角,大約是塌子上的人動了動,那毯子也跟著往上拉了拉――

  “東西放著,不用去熱了,誰在門外頭麼?”燭九陰懶洋洋地問。

  “嗯,可不就是奴家耽擱的原因麼,”青竹笑了起來。“豆腐花攤前遇見了個小和尚,聽說在到處找一個銀頭髮紅色瞳眸的英俊貴公子,看著有急事的樣子,奴家想這樣的貴人咱們這兒不就有個麼,索性便帶他回來瞧瞧……”

  “多管閒事。”

  “嘻。”

  “路邊一隻阿貓阿狗要找人你也捧回來麼?”

  “呀,奴家可是看著那小和尚像是很急,還受了凍――”

  “行了行了,你出去,讓他進來。”

  而此時,不用燭九陰說,釋空已經抬腳越過門檻進入房中――他一眼便看見倚靠在塌子邊的男人,後者此時身著一身雪白裡衣,銀髮未束如銀白瀑布傾瀉而下,他垂著眼,膝蓋上蓋著那條銀狐毯……

  當青竹退出去的那一刻,他抬起眼皮子,似絲毫不意外在這種地方看見釋空,只是略顯生疏淡漠:“怎地跑到這地方來?”

  雖然是問,但是卻聽不出一絲絲對答案有興趣的模樣……釋空的心沉了沉,方才那一瞬間見到這人的喜悅一下子便被這不冷不熱的問句吞噬了。

  他站在原地,盯著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看了一會兒:“你怪我?”

  燭九陰笑了,莫名道:“本君怪你什麼?”

  他看上去確實不像是有埋怨的模樣,甚是像是從安樂寺離開早就是他打算好的,而不是與釋空爭吵一番後被趕走……於是釋空此時道歉也不是,說別的也不是,便是干站著。總覺得這個話題也進行不下去了……

  而此時,原本倚靠姿勢的男人終於坐了起來,看著小和尚一身狼狽單薄的衣服,還有叫上跑得快散架的糙鞋――糙鞋前面都破了個洞,露出裡面被凍得發青發白的腳趾頭,燭九陰又問:“出什麼事了麼,搞得這麼狼狽?”

  儘管發問的時候,那雙眼中依舊是興意闌珊的模樣。

  釋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此時此刻他正忙於想明白一件事:這才過了幾日,為什麼眼前這人便突然換了個人似的――

  他還是會對著他笑,卻不叫他小和尚,那笑意也沒達到眼底;冰冷的就像是陌生人之間才有的距離,禮貌又疏離……就好像釋空曾經對這個人的一切記憶都是一場他自作多情的妄想,而他壓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或者是……

  其實眼前這個人,原本便是這樣?

  “……”

  房間裡很暖,但是釋空卻覺得眼下他手腳冰冷,比在外面活活挨凍時更加難受,他突然覺得自己來錯了,他不應該來找這個人。

  ――畢竟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出了事第一個想要來找的便是他。

  “安樂寺出事了,”釋空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響起,“那個樹妖在你離開之後肆無忌憚了起來。他打傷了師父,害死了慧能師兄,眼下控制了安樂寺成了代理主持……我每日同他們提醒,寺廟裡沒有釋圓,寺廟裡從來都沒有釋圓,可是沒人信我,人們都道我瘋了,我在撒謊……”

  “本君聽說了,安樂寺換了主持。”

  燭九陰掃了眼釋空,在看見他腰間有些凌亂的腰帶和衣服時。他這才終於有了第一個生動些的表情:微微蹙眉。

  “他碰你了?”

  釋空極緩慢地搖了搖頭:“大約是梅子酒的關係,他一碰到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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