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曇摩羅伽閉了閉眼睛,平復下來,問:「公主想用這個法子來為我療傷?」
他聲音暗啞。
瑤英眼神迷離,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委屈。
曇摩羅伽沉默不語,抱起瑤英,起身出屋,長袖輕掃,帶起的細風撲滅房中的燈燭、薰香。
瑤英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整個人縮在他懷中。他身上發僵,抱著她送到另一間空置的內室榻上,扯起錦被裹住她,轉過身背對著她,定定神,探出兩指為她診脈。
她身上沒有任何異常。
曇摩羅伽眉頭皺著,走出內室,叫來緣覺:「把房裡所有薰香,蠟燭,藥草全都撤下去,這兩天添置了什麼陳設擺件,也都撤去。」
緣覺一頭霧水,應喏照辦。
曇摩羅伽回到屋中,在冷水裡絞乾一條帕子,給瑤英擦臉。
曼達公主精通香料藥物,一定在她的酒里加了什麼東西,和他房中的香料、藥草融合,會激發起效用,她回房以後才會這麼反常。
瑤英迷迷糊糊的,想到他剛才雙眼凝視自己的模樣,「法師生氣了?」
醉中的她格外孩子氣,嘴巴嘟著,帶了幾分委屈。
她本該如此,嬉笑嗔怒,無所顧忌。
曇摩羅伽坐在榻邊,倒了一碗水餵她喝下。
「沒有。」
他輕聲道。
瑤英身上一陣陣燥熱,忍不住掀開錦被,曇摩羅伽按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耐心地用冰帕為她擦拭。
他身上微涼,她靠著他,感覺舒服了點。
「雙修之法是曼達公主教你的?」
他忽地問。
瑤英心虛地反問:「法師怎麼知道是她?」
曇摩羅伽掃一眼榻邊。
瑤英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尊銅像和幾冊畫冊擺在榻邊地毯上。
她眨眨眼睛,笑了笑,她昨晚出於好奇,研究了一下畫冊上的內容,然後藏了起來,打算讓親兵拿去賣了……沒想到居然被曇摩羅伽發現了。
「這些東西是無稽之談……」曇摩羅伽抱著她,溫和地道,「此法只是一些教派的渡己之法,沒有療傷之效,也不能強身健體。」
瑤英一笑,拽著他的袖擺:「我知道……」
曇摩羅伽看著她:「那公主為什麼要去問蒙達提婆?」
瑤英仰著紅撲撲的臉看他:「我知道沒用……不過找蒙達提婆確認一下,我能安心點。萬一天竺真有什麼秘法呢?法師修煉的功法本來就是從天竺傳過來的……」
曇摩羅伽手裡的帕子擦過她的臉頰,手指碰到她嬌軟的唇。
她輕輕顫了一下。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如果蒙達提婆說這個法子有用,她肯定願意為他犧牲,她來王庭就是為了治好他的病,讓他沒有遺憾。
瑤英在他懷裡扭動:「羅伽……」
迷迷糊糊時叫他的名字,撒嬌般的嗓音。
曇摩羅伽手指輕顫。
「畫冊上的那段經文真的沒用嗎?」
瑤英帶著希望問,她昨晚研究畫冊的時候發現那些經文好像是內功心法,他是習武之人,應該能看出門道。
曇摩羅伽斬釘截鐵地說:「沒用。」
瑤英蹙眉,發出一聲失望的嘆息:「如果有用就好了……」
曇摩羅伽眉頭緊皺,撒開帕子,雙手握住瑤英的肩膀,和她對視。
「有用的話,公主就把自己當成藥?」
瑤英點點頭,「只要能幫上法師……」
語氣理所當然。
曇摩羅伽臉色微沉。
「假如我病好了以後,不需要公主了呢?」
瑤英一臉平靜:「那我就離開,以後不來打擾法師。」
曇摩羅伽眸中波瀾起伏。
她回答得這麼自然,一定在心裡想過很多次。
瑤英輕笑,抬手捏捏他的臉,「法師,不要緊的,我不在意這些……」
曇摩羅伽沉聲問:「為什麼不在意?」
瑤英想了想,粲然一笑:「因為那個人是羅伽啊!」
曇摩羅伽半晌不語,碧眸凝望著她。
「經文上說,與其克制慾念,不如去得到它,實現它,得到的那一刻,慾念如日出雪融,對慾念的執著自然就消失了……」
瑤英晃了晃腦袋,斷斷續續地說,「羅伽是得道高僧……一時為情所困,以後會想通的……他是佛子,不能還俗……這些我都知道……他能放下,我就陪他一起面對世人的責罵。他放不下,我就離開。能陪他走一段路,我沒什麼遺憾……以後,我會遇上其他人……」
曇摩羅伽瞳孔翕張,握著瑤英肩膀的手收緊了些。
「我在意。」
他輕輕地道。
瑤英怔住。
曇摩羅伽放開她,扶她躺下,撥開她額前亂發,繼續為她擦拭。
她不在意,其他人也不在意,畢娑他們說,只要他不公開破戒的事,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他在意。
「而且,這種辦法不適合我。」
瑤英怔怔地看著他。
曇摩羅伽低頭,一字一字地道:「公主,得到並不能化開執著。」
如果他選擇遵從自己的慾念,不會像經文上說的那樣大徹大悟,只會更加執著,這輩子都不會放手。
所以,他不能碰她。
現在的他給不了她任何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