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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大軍,不能暴露,立刻返回報訊。遇到斥候,能抓就抓,不能放過。遇到小股部隊,由部落攔截。」

  「從馬印來看,北戎從更遠的地方召集了部族,遇到陌生部族,不能貿然靠近。」

  命令傳達下去,接下來的幾天,士兵們漸漸習慣這種小股部隊輪流巡視的方式,繼續探查北戎大軍所在。

  畢娑每天帶人收攏附近被攻擊的部落,將他們帶到另一處營地安置。

  ……

  每天晚上,瑤英伏案給尉遲達摩、楊遷、謝青幾人寫信,然後整理文書,為畢娑處理文書、記錄士兵的賞罰懲處之類的瑣碎小事。

  其他幕僚急於獻策,厭煩處理這些瑣碎,她以巴彥之名隨軍,平時儘量待在帳中整理文書,任勞任怨,絕不會爭功,其他幕僚大喜,慢慢地將一些不涉及軍機的小事交給她處理。

  她一開始有些磕磕絆絆,熟悉以後,漸漸能辦理得井井有條,從前她為李仲虔處理過軍務後勤,處理這些不難。

  曇摩羅伽每晚深夜才回,瑤英也忙到深夜。

  每晚,他掀開氈簾,帳中燭火微晃,瑤英盤腿坐在案前書寫,抬起頭,朝他一笑,等他拂開頭巾,端詳他的臉色。

  「將軍回來了。」

  夜夜都是如此。

  有時候她明明已經忙完當天的軍務,仍舊手執卷冊,坐在案前等他,直到他回來,她才收拾好書案,確認他沒有身體不適,躺下睡覺。

  這日凌晨,天還沒亮,營地里忽然號角聲大作,有人發現瓦罕可汗一個兒子的蹤跡,畢娑和曇摩羅伽帶了幾千人出營地,戰馬嘶鳴,營盤氣氛凝重。

  直到紅日沉入天際,幾千人仍沒回營,瑤英有些心神不寧,處理了幾件雜事,站在營帳前,朝遠處茫茫無際的荒原張望。

  剛一入夜,氣溫驟降,狂風大作,她冷得直打哆嗦,回到營帳里,鋪好毛毯,往裡面塞了幾塊烤熱的石頭。

  夜色深沉,一支隊伍踏著月色返回營盤,馬蹄上綁了氈布,悄無聲息。

  曇摩羅伽翻身下馬,渾身浴血地回營,身上氣勢沉凝兇悍,宛如厲鬼,旁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畏懼得不敢上前,幫忙挽馬的士兵嚇得直哆嗦。

  他看到雙腿打顫的士兵,腳步頓住,轉身離開。

  營地旁有一條從山上蜿蜒而下的河流,是軍隊取水的地方,河水冰涼刺骨,他脫了衣衫,直接走進河裡,洗乾淨黏稠的血跡,泡在冰冷的河水裡,念誦經文。

  等戰爭結束,天下太平,各個部落間可以和平共處。他刀下的罪孽,盡歸於他一身。

  緣覺找了過來,給他帶來乾淨的衣袍,瞥見他腰上有道淺淺的刀痕,忙找出傷藥。

  曇摩羅伽抹了藥,換上衣衫,回到營地,站在營帳前,沒有進去。

  營帳里的燈一直亮著。

  他轉身去巡查武器庫房,走了一大圈,再回到營帳時,燈滅了。他又等了一會兒,掀開氈簾往裡看。

  窸窸窣窣一陣輕響,黑暗中,瑤英騰地坐起身:「將軍,你回來了!」

  曇摩羅伽走進去,摸黑挪到毛毯邊,背對著她,脫下長靴。

  「怎麼還沒睡?」

  他輕聲問,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

  瑤英聽他聲音平穩,鬆口氣,重又躺下,手撐著頭,側身對著他,說:「將軍一夜不回來,我就等一夜……你沒受傷吧?」

  曇摩羅伽搖搖頭,捲起毛毯躺下,毛毯里熱乎乎的,冰冷的身體感覺到溫度,傷口隱隱作痛。

  士兵夜裡會用這種辦法取暖,她學會以後,每晚睡前都記得往毯子裡塞幾塊滾燙的石頭。

  他裹著毛毯,覺得自己身上還有股濃重的血腥氣,朝她投去一瞥。

  毛毯和氈毯之間的長案隔開了兩人,但是几案底下是空的,兩人躺著的時候,可以看到對方。

  瑤英也在看他,好像聞到了什麼,眉頭輕蹙,一聲不吭地躺下睡了。

  往常她會和他說幾句話,問他吃沒吃宵夜,問些行軍打仗、克敵制勝的事,今天什麼都沒問。

  ……

  曇摩羅伽做了個夢,地藏經中阿鼻地獄的場景一一閃現,黑煙彌散,眾鬼嚎哭,血肉橫飛。

  他行走期間,手持佛珠,步履緩慢,但是從容。

  夢中,一具骷髏揮舞著鐵蒺藜朝他撲來,他抬手格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骷髏忽然幻化成一個美貌女子,就勢倒進他懷中,抬起胳膊抱住他的脖子,臉上笑意盈盈,眼波嫵媚,柔聲輕喚:「法師。」

  掌中柔軟。

  曇摩羅伽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掌心觸感細膩柔滑。

  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抓著瑤英的手腕。

  而瑤英面朝下趴在他胸膛上,試圖掙開他的手。

  他身上的毛毯被掀開了,她直接壓在他懷中,即使隔了幾層衣衫,也能感受到……

  曇摩羅伽怔忪片刻。

  瑤英知道他醒了,輕聲叫他:「將軍,你抓著我的手……」

  曇摩羅伽回過神,鬆開手。

  瑤英雙手支撐著想爬起身,費了半天勁兒,又啪的一聲趴在了曇摩羅伽胸膛上,姿勢僵硬。

  曇摩羅伽看著她,目光清冷。

  兩人四目相接,對視了一會兒,瑤英尷尬地笑了笑,「我好像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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