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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台上安靜了片刻,繼而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不遠處的瑤英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

  高台前,薛延那神色驚恐,左手鮮血淋漓,在親隨的簇擁中踉蹌著直往後退,又被身後的藍衫騎士逼了回去。

  他忍痛抬頭四顧,面孔抽搐了兩下,倉皇中抬刀劈砍。

  黑影聳身躍起,靈活地躲過他的長刀,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他身邊的一個親隨。

  親隨被撲倒在地,還來不及發出慘叫,渾身抽搐了幾下,鮮血從喉嚨溢出,轉瞬就沒了氣息。

  其他親隨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刀,緊緊圍在薛延那身邊,臉色發白。

  地上的黑影放開親隨,抬起染滿鮮血的臉。

  瑤英站在階前,心口跳得飛快。

  那是一隻金黃色花豹,毛色斑斕油亮,爬滿古錢狀的斑紋。它一口咬斷親隨的喉嚨,尾巴搖了搖,蹲坐在屍首旁邊,看向正殿旁的閣塔,伸出猩紅色的舌頭,舔舐染血的前爪。

  殿階前死水一般的岑寂。

  薛延那冷汗涔涔,看一眼慘死豹口的親隨,望向閣塔。

  夕陽西下,殿宇樓閣間灑滿金色輝光,塗飾金粉的窗戶前隱約立著一道高瘦挺拔的人影,一身玄色錦袍,清癯瘦削,就像一隻潛伏在暗處的獵豹。

  薛延那怒吼:「蘇丹古!你殺了我的人!」

  人影大刀金馬地負手而立,似乎完全不把薛延那放在眼裡。

  薛延那額前青筋暴起。

  瑤英心中一動。

  蘇丹古,那個代曇摩羅伽攝政的男人?

  曇摩羅伽是西域百姓心目中的神,蘇丹古則是世俗中掌握王庭軍政大權的攝政王,他跟寬和悲憫的曇摩羅伽不同,乾綱獨斷,狠辣無情,百姓私底下戲稱他是守護佛子的金剛修羅。

  修羅夜叉,兇狠好鬥,猙獰恐怖,可止小兒夜啼。

  蘇丹古行蹤不定,據說去了高昌,瑤英這些天常常聽僧人提起他。

  中軍近衛盼著蘇丹古早點回來,朝中大臣相反,他們怕蘇丹古回來——難怪他們害怕蘇丹古,他回到王庭的第一天就廢了薛延那的一隻手。

  薛延那左手血肉模糊,強撐著站穩,朝正殿大吼:「蘇丹古,你敢在殿前殺人,把王置於何處?!」

  閣塔中的男人恍若未聞,轉身離開,地上的獵豹一躍而起,跳上長廊,幾個縱身,斑斕的身影消失在宮牆垣頂之間。

  身後留下一道道鮮紅的爪印。

  殿門開啟,中軍近衛走了出來。

  薛延那左手傷口作痛,怒道:「你們沒看見蘇丹古剛才做了什麼?他養的畜生殺了我的人!」

  近衛睨視薛延那,高聲道:「這幾天薛將軍數次擅闖王宮,驚擾貴客,攝政王略施懲戒,以儆效尤,王已經知曉了,王還說,假如以後再有人擅闖王宮,攝政王可以就地處決!」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薛延那怒不可遏,渾身發抖,面色隱隱泛青。

  中軍近衛緩緩拔出長刀,往前逼近了一步。

  階前刀光閃閃。

  近衛道:「王要和攝政王議事,薛將軍告退罷。」

  親隨抖如篩糠,小聲勸薛延那:「將軍,您受了傷,還是先回去治傷要緊……聽說攝政王養的獵豹牙齒帶毒……」

  其餘的話親隨不敢說出口:攝政王之所以敢在殿前傷人,還不是因為將軍受了相國康莫遮的攛掇,這些天屢次擅闖王宮!王是佛子,從不殺生,攝政王卻是殺人如麻的夜叉啊!將軍完全是自作自受……

  薛延那怒目圓瞪,氣喘如牛,身子晃了晃,傷口越來越疼,不禁疑心花豹是不是真的帶毒,咬牙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親手殺了蘇丹古!」

  親隨滿口附和,攙扶著薛延那,狼狽離去。

  藍衫騎士拖走死去親隨的屍首,很快有奴隸提著水桶過來清掃地上的血跡。

  瑤英從長廊走過,感覺閣塔中的那道黑影仿佛還站在那裡凝望殿階,回想剛才花豹一口咬斷親隨喉嚨的情景,手心冰涼。

  攝政王蘇丹古,果然名不虛傳。

  緣覺領著瑤英入殿。

  殿中幛幔低垂,香氣氤氳,所有珠寶玉石、珍奇陳設都被撤下去了,廊柱背後金光閃顫,身穿法衣的僧人們盤腿而坐,低聲念誦經文,有梵語也有胡語。殿中四角燃燒香燭,案前供奉鮮果鮮花,空氣里有股濃烈醇厚的檀香味。

  僧人的吟唱聲肅穆淒冷,瑤英沒有抬頭多看,走進內殿。

  床榻前也圍著一層層金紋紗帳,已近遲暮,最後一道餘暉從窗口斜斜落進殿中,金磚地上罩下點點光斑,光影瀲灩,寶氣浮動。

  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帳後傳來:「王庭大臣無禮,讓文昭公主受驚了。」

  清清冷冷,仿佛不帶一絲感情,但聽的人卻覺得心頭震動。

  瑤英怔了怔。

  曇摩羅伽快不行了,特意請她過來,竟是要對她說這句話。

  她一時不知道該回什麼。

  紗帳後,曇摩羅伽低聲詢問緣覺:「赤瑪公主呢?」

  緣覺請瑤英迴避到一旁,答道:「赤瑪公主就快到了。」

  話音才落,側門傳來響動,兩個面白如雪的婢女簇擁著赤瑪公主入殿。

  赤瑪公主紅髮褐眼,五官深邃,身姿玲瓏,走到紗帳前,目光從瑤英身上一掃而過,先是漫不經心,突然反應過來,冰冷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勃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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