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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杳棧目力極佳,終於在白芒中看見了一個龐大的、傾頹的黑影。

  圖像已經傳回光屏,那黑影正是「焦岸」最高的建築——首腦議事廳!

  但此時,它已經被毀,象徵著權力的塔尖倒塌,主體建築在黑煙中熊熊燃燒。

  狐狸的眼睛睜大了一圈,中心倒映著一點明亮的光。

  杳棧也看到了,濃重的黑煙與白芒中划過一道流星般奪目的弧線,儀器振動得更加厲害,眼前的一切肉眼可見地彎曲。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中將,也不得不緊緊扶住了冰冷的桌沿。

  弧線盡頭銀光似金,所經之處,白芒瞬間盪開,殘破的首腦議事廳變得越發清晰,而那些看似被吞噬的飛行器也重新出現。

  「流星」降落在中心飛行器上,銀光散去時,一對黑晶色的羽翼將將收攏,而與它們一同消失的,還有一雙更加巨大,卻幾乎不可見的透明羽翼。

  一聲鳳凰鳴唱的清音,仿佛從另一個時空傳來。

  霓雨,沉馳。

  艙門打開,最先趕過去的是柏鷺博士。

  柏鷺博士向來以優雅著稱,此時卻顧不上那麼多。他看著沉馳眉目沉肅快步走入,身上的作戰服如舊,卻清晰地感到,沉馳像是變了一個人。有什麼東西已從沉馳身體裡醒來,帶著無與倫比的引力以及碾壓萬物的氣場。

  沉馳不再是「焦岸」統治集團的少將。

  「你們……」當沉馳走近時,柏鷺博士甚至有種頭皮抓緊的感覺。

  「放心。我們沒事。」沉馳收束氣場,將浮空島上發生的事簡明扼要告知柏鷺博士與杳棧中將,話至一半,便見狐狸悄無聲息地靠近眾人。

  霓雨尚未將外骨骼收入紋路,渾身遍布幽暗的流光,整個中心飛行器里,數他看上去最特別。

  狐狸動了動雪白的耳尖,雖然正聽著沉馳說話,卻目不轉睛地望著霓雨。

  霓雨也看著這個不知該如何定義的動物。

  更遠一些,灰色頭髮的路易正在沉睡。

  不久前,風塵僕僕趕到首都營地時,霓雨因為狐狸那句「我是路易」而陷入錯愕。可那時沉馳安危不定,他滿腦子都是如何去到沉馳的身邊,那種像是扎進周身每一處毛孔、每一個細胞的錯愕被擔憂所蒸發,他甚至來不及去仔細思考這四個字代表著什麼。

  可現在,他將沉馳從空間裡帶出來了——或者說是沉馳將他帶出來,總之沉馳安然無恙,他終於緩緩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狐狸和那沉睡的人身上。

  他還記得上一次見到路易時,是在西部黑色的戈壁上。他以獸態長途奔襲,跑得只剩最後一口氣,就為了看沉馳一眼,問沉馳一句話。戈壁上吹起熱風,砂石飛舞,他仿佛看到了過去幾年的時光,簡直像夢一樣。可當他即將把爪子放在沉馳的手心時,路易出現了,沉馳將手收了回去。

  那一幕烙進了他的瞳孔,燒得他雙眼劇痛,幾近失明。那種火辣辣的灼燒感沿著血肉直抵他的心臟,像是本該湧出的眼淚倒流入血脈。

  原來最難受的時候,眼淚不是無聲無息地流淌,它們早就化作痛徹心扉的苦,融進心臟最深處。

  如今,他已經知道沉馳對自己的保護,亦知路易並非沉馳真正的伴侶,可是疼痛並不會因為真相揭曉而徹底平息,它們曾經存在過,就永遠存在。

  與狐狸對視,霓雨有些不自在。

  狐狸看上去有種憂鬱而頹喪的氣質,和戈壁上那個瀟灑不羈的金髮美人並不相似。

  霓雨又想起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人,狐狸才是真正的路易,而他看到的,是侵占了路易身體的AI。

  霓雨很想問一句,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不,他想問的其實遠不止這一句。他還想問,你為什麼突然出現?你也是來救沉馳?你這麼厲害,為什麼會被一個AI侵占身體?

  可他問不出口。

  路易讓他如鯁在喉,不單因為路易如今是沉馳的合法伴侶,亦因為路易和沉馳一樣,都是所謂的『背負圖騰之人』,他們有著能夠逆轉地球與N-37行星局勢的力量。

  僅是想到這一點,他就有種難以形容的不快。

  雖然在高階感染之後,他強大得足以靠一己之力守護一座危在旦夕的邊城,但好像還不夠。和路易相比,他沒有圖騰,他的強大和沉馳的強大不一樣。

  狐狸的瞳孔映出他無意識間抿緊的唇角,他一下子發現,自己在狐狸眼中緊繃到近乎狼狽。

  不該這樣的。

  他用力搖了一下頭,想將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趕出去。但不知是否因為寄生人蠻橫不講理的獸性作祟,他無法讓自己不去與路易對比,想到戈壁上的那一幕,甚至有些委屈。

  「霓雨。」沉馳突然低沉地喚了一聲。

  「唔?」他如夢方醒,視線終於從狐狸眼中挪開,看向叫自己的人。

  「過來。」沉馳說:「到我這裡來。」

  中心飛行器非常大,懸浮在空中時如同一座小型浮空島。沉馳和杳棧正站在一個環形光屏前,周圍還有許多高級軍官。

  沉馳身邊空著一個位置,就像恰好是為他所留。

  霓雨走過去,站在那空出的位置上。

  一時間,方才那些不該有的煩惱似乎都消失了,這裡就像一個溫暖的胸膛,他站上去,就把懸著的心也放了上去,妥帖,安全,不用擔心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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