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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

  「你在課堂上,有沒有對學生們說一些不好的話?」

  「什麼不好的話?」

  「你要說實話!」教導主任的臉色,一下子嚴厲起來,「學生家長已經告到校長那裡去了,還嚴正聲明,如果不處理,還要告到教育部去。我問你,你在課堂上,是不是對著學生們說了什麼多的脫光了衣服洗澡的事?」

  宣懷風病中腦子本來就不太清楚,聽了這個,更是愣了好一會,才問,「什麼?什麼脫光了衣服洗澡?我不記得有這回事。」

  「那學生的家長,也是有體面的文化人,在國學界有一定威望的。我想他斷不至於誣陷人。」教導主任兩隻眼睛仿佛探照燈似的盯在他臉上,「他說得很明白,你上課時向學生們說不堪入耳的事,他兒子回家都一五一十告訴他了。講課不講數學,反而講什麼男人洗澡,還脫光了衣服在大街上亂跑。」

  宣懷風這才聽明白了,「原來是這個。他誤會了,我說的只是亞里士多德……」

  「那麼說你就是確實說了這種話呢?!」教導主任臉色驟變,提起手,似乎要一掌擊在桌上表示憤慨痛心,後來又考慮到身為主任的風度,喘了幾口粗氣,把手收了回來,背在背後。

  「主任,這只是一場誤會。我說的絕不是什麼不堪入耳的話,不然請那位家長來,我可以親自解釋。」

  「上課不好好講課,說什麼洗澡,脫光衣服在大街上跑,還不是不堪入耳?」教導主任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宣教員,若是別的,我還努力為你爭取一下。可這事關係學校清譽,實在無能為力。你今天就請回吧,課自然有人替你上。」說完,把臉別到一邊。

  宣懷風懵懵懂懂的耳邊似乎猛然被人放了一個很響的炮仗,整個人都怔了,安安靜靜的坐著,半天沒吭聲。

  教導主任見他不說話,又把手在半空中摔了一下,「薪金我會叫財務給你算出來的,今天你就領了吧。至於收拾東西,我看你還病著,也不用急。今天先回去,等哪天身體好些了,再過來帶回去。對了,我記得謝教員和你是一個會館的,也可以請他代你收拾了東西帶回去。我還有事,要到校長那去一趟。」說完,自顧自的出了辦公室。

  宣懷風在椅子上呆坐著。

  不知多久,才想起不該耗在辦公室里。

  他站起來,慢慢走回教員室。

  教導主任通知了財務給宣懷風結算薪金,小學校里消息比風還快,一下子就在教員中傳遍了,幾個沒上課的教員看見宣懷風進來,都抬頭盯著宣懷風看,既有狐疑的,又有憐憫的,還有慶幸自己並非要離開的那個的。

  謝才復剛剛下課,在走廊上就得了消息,吃了一大驚,進來教員室把宣懷風拉到一邊低聲問,「怎麼回事?都說你被開除了,不是真的吧?」

  宣懷風點點頭。

  「總要有個緣故吧?」

  宣懷風苦澀地笑了笑,「說來話長。」只說了四個字,就沒繼續往下說。

  謝才復見他臉色蒼白,連說話都沒力氣,知道他病上恐怕還帶著氣惱,發作起來不是好玩的,嘆了一口氣勸道,「先不要著急,回去休息一下。等病好了再來找主任談談,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他出到走廊,叫住一個學生,「去,給宣先生在校門口叫輛黃包車。」

  又走進來,扶了宣懷風,「來,我送你到校門口去。你今天坐車走,不要再走路了。」

  到了門口,那學生真的叫了一輛空黃包車在那等著。

  謝才復讓宣懷風上了車,站在地上微抬著頭和宣懷風說,「會館裡冷冷清清,夥計也不會侍候人,你不是在這裡有個姐姐環境不錯嗎?不如要黃包車把你送她家去?地址是哪裡?」

  宣懷風立即把沉甸甸的頭用力搖了一下。

  經過昨天的事,現在去年宅,恐怕不但得不到靜養,還要再添一層煩惱。

  年亮富要是得不到海關處處長的位置,豈能放過他?必會逼迫他去應酬白雪嵐的。

  宣懷風既然不肯,謝才復也不好勉強,吩咐了黃包車夫到同仁會館,還把車錢往下壓了一毛錢,這才退開一步,看著黃包車走了。

  宣懷風坐在車上,黃包車搖搖晃晃,震得他渾身不舒服,正閉著眼苦熬,車輪好像咯到一塊石頭,整個黃包車猛地鐙了一下。

  宣懷風難受得嗯了一聲出來。

  黃包車夫聽見身後有聲響,一邊繼續往前拉,一邊粗聲粗氣地說,「抱歉啦,先生。這一帶,路鋪得差勁,到處都是碎石頭,是顛了一點。要是平安大道那樣的好瀝青路,車跑起來就順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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