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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心意,倒不好說他浪費了。

  靦腆一笑,說:「多謝,多謝。」

  白雪嵐說:「何必這麼客氣?」

  又說:「我還有叫人準備英國的鬆餅,不是外頭胡亂被人掛著名兒叫賣的那種,是請番菜館裡一個英國廚子特意做的。你上次不是說,留學的時候愛吃鬆餅嗎?」

  宣懷風說:「你這樣,我很慚愧,一整天什麼也不做,只知道吃。再過幾天,就要變成一頭豬了。」

  白雪嵐說:「我瞧瞧。」

  伸手過來,在他肚子上曖昧地撫,唇邊微微露出一點笑意,「養了這麼多天,一點也沒有胖。我倒寧願胖一點,抱起來軟軟的。」

  宣懷風紅著臉,把他的手給撥開了。

  吃過晚飯,時鐘指到六和七之間,請柬上說的是七點開始,這個鐘點,已經有客人陸陸續續到了——海關總長的邀請,尋常人是絕不敢遲到的,寧願早到那麼一點。

  禮貌上,主人家該換了衣服出去招待客人。

  白雪嵐說:「賞花這種雅事,應該穿長杉才對味。」

  宣懷風也贊成,想了想,笑道:「你整天不是穿西裝,就是穿海關總署的軍裝,其實,要是穿長衫,身上就有一股很清新的書生氣。」

  白雪嵐問:「你記得我穿長衫的模樣嗎?」

  宣懷風說:「怎麼沒有?我們在首都第一次碰面,你去我姐夫家,不正是穿長衫嗎?」

  白雪嵐露出一點深有意味的笑,打趣他:「哦,原來我那天身上有一股很清新的書生氣,那為什麼你一見我,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避之不及呢?」

  宣懷風一時語塞,尷尬地說:「好好的,忽然算起舊帳來了。去換衣服吧,別讓客人久等,不禮貌的。」

  便和白雪嵐都換了一身長衫,出前廳招待客人。

  廳里幾個客人,一到就有聽差捧出熱茶點心來,都正坐著嗑瓜子閒聊,見到主人出來了,紛紛站起來寒暄,白雪嵐自然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器宇軒昂,談笑風生。

  宣懷風因為實在俊朗漂亮,少不了招惹目光,卻很少說話,垂手站在白雪嵐後面,只安安靜靜地露著微笑,偶爾搭一句和緩的話,很有副官的樣子。但這些客人,多數是不熟的,他也不慣這種無意義的交際,心裡著實無趣。

  過了一會,總算有一個熟識的人來了。

  宣懷風遠遠瞧見,就已經高興起來,和白雪嵐低聲打個招呼,自行迎了上去,揚著手喚:「謝先生,這裡。」

  謝才復從門外那擠得滿大街的轎車中穿梭過來,上了高高的台階,跨進大門,已為白公館的繁華所震動,茫茫然不知所措,聽見宣懷風叫他,忙走過來,心稍微定了一點,強笑道:「宣先生,這種場合,我可不大適應。你看看我這身舊長衫。早知道這麼多的達官貴人,到不該來,讓你丟臉。」

  宣懷風笑勸道:「鮮花是自然之物,人人都有欣賞的權利,為什麼不該來?你不來,我更無趣了。來,請裡面坐,先吃一點點心,晚一點就去看荷花。」

  謝才復這輩子,從未進過這樣華麗富貴之所,轉頭看看,儘是珍奇布置,衣香鬢影,濃濃的脂粉香擠得滿鼻子都是,連氣也喘不過來了,畢竟還是怯場,試探著問:「這裡還有我認識的人嗎?」

  宣懷風說:「怎麼沒有?從前我和你一起參加的科學進步社,裡面好幾個和我談得來的青年,我都請了他們的。哪些針砭時弊的交談,我很懷念呢。就是不知道

  道什麼時候倒。」

  恰好,聽見身後有人叫,回頭一看,很是喜悅。

  原來科學進步社的幾位朋友也到了。

  他們和謝才復一樣,都是不太有錢的人,雖不至於衣衫襤褸,但穿著打扮簡單普通,在一群十分光鮮漂亮的政府官員中,難免格格不入。

  宣懷風很體貼,當即把他們都請到小花廳里,團團坐了一桌,叫聽差們送上水果點心茶水來,自己也陪坐著聊天。

  在他而言,相比起外面那些不太熟,有好手腕的官僚們來,倒不如幾個熟朋友閒聊自在。

  謝才復問:「你不用去外面招待嗎?」

  宣懷風說:「不用,外面有總長在招待。我也就清了你們和另外幾個,他們還沒到呢。趁著有空,我們先聊聊。我這陣子在家養病,也不知道最近外頭有什麼新鮮事?」

  一個朋友笑起來,指著身邊人說:「要新鮮事,就要問萬山了。你不知道,他最近改了行,跑去報社當了一名記者,正是最了解時事動態的。」

  眾人便都要那人發言。

  那個叫黃萬山的,從前在科學進步社時便是一個熱血書生,常叫著要科學救國,所以宣懷風挺樂於交往。現在不知道怎樣投報社去了,聽朋友們都慫恿他說話,便捏了一顆花生米,丟嘴裡嚼著道:「有什麼好說的?等你們當了記者,就知道報紙上說的都是狗屁。我雖然知道一點事,說出來只能讓各位糟心,倒不如不說,免得辜負了這荷花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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