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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嵐嗤道:「柳下惠算什麼玩意,一整個有肉不吃的蠢貨而已。我白雪嵐自然和他大大不同。」高深莫測地一笑。

  宣懷風被他逗得開口問:「有什麼不同。」

  白雪嵐說:「這不同,可要從精神和肉體上的升華來說。」

  宣懷風更奇,「這種事,也能講出這麼多道理?你不要又是胡扯。」

  白雪嵐說:「你不用笑,等一下我說了,你就知道在情在理了。」

  宣懷風說:「那好,你說給我聽聽。」

  白雪嵐輕咳一聲,「首先,從精神上,柳下惠那人面對的只是一個陌生的女子,這裡面沒有愛情的成分。而我面對你,是一生中最愛的愛人,裡面有滿滿愛情的成分。如果我今天要了你,你雖然口上不說,心裡一定罵我是肉慾的野獸。為了這神聖的愛情,我當然偶爾也要忍受一下欲望的煎熬,才顯出我的真心。」

  宣懷風臉上一陣潮紅。

  人的改變不可謂不可怕。

  沒想到,如今這些甜蜜而肉麻的話,自己似乎能全盤接受了。

  便問:「既然如此,不就和肉體上的欲望相違背嗎?怎麼肉體上也可以升華呢?」

  「你身上有傷,做起來不能盡興,稍用點力,怕你傷口綻破,我又要更等得久了,」白雪嵐邪邪一笑,「所以放長線釣大魚,不妨再等幾天,以後吃一頓酣暢淋漓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這樣表了忠心,日後要吃肉的時候,你自然也會再三再四的配合,對不對?」

  宣懷風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心下明白,雖然白雪嵐說了一堆歪理,到底是顧著他的身體,不肯輕舉妄動,更覺得他溫柔體貼,非他人可比。

  便把手伸過去,讓白雪嵐握了,身子輕輕動了動,倚在白雪嵐懷裡。

  半邊臉也貼在白雪嵐起伏的胸膛上,聽著強壯而有節奏的心跳聲,安心幸福地睡了。

  接下的日子,外面雖是風聲鶴唳,虧得白雪嵐隻手遮天,在德國醫院裡外布防,能擋則擋,把一間病房如精緻小天堂般籠在袖中。

  宣懷風受他呵護照顧,人又年輕,一天天過去,傷勢漸好,不必每天受換藥的痛苦,也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他雖然性格淡泊,但受了這麼久的拘束,也忍不住了,在病房裡扶著牆壁走了兩、三回,就和白雪嵐商量:「既然已經好了,不要占著人家的病房,我好想回家去。」

  白雪嵐打量著他,笑容很是高深莫測。

  宣懷風問:「我說了什麼,讓你笑得這樣古怪?」

  白雪嵐說:「我這是驚喜讚嘆的笑容,你剛剛這句話,有兩個地方,說得真是好極了。」

  和他相處久了,宣懷風發現白雪嵐是很精通於挑別人字眼的,每每挑出來,經他一詮釋,就多了一番曖昧不可言的意思,偏偏令人不能反駁。

  聽他這麼一說,下意識地心裡就輕輕一漾,含笑問:「哦?哪兩個地方好極了?」

  白雪嵐侃侃道:「第一個,就是好想回家的好,讓人一聽,有種撒嬌的意思,是對親密的人才有的用詞。」

  宣懷風大臊,連說:「胡扯,胡扯。絕沒有撒嬌的意思,我不是研究國文的人,也知道從古至今,這個好字從沒有當撒嬌解釋的。」堅決不肯承認。

  白雪嵐笑說:「好罷,第一個暫放一旁。第二個你一定不能反駁了。」

  宣懷風說:「第二個什麼?」

  白雪嵐說:「第二個回家的家,不是用得更好嗎?你從前動輒就白公館、總長的公館,這般生疏地叫,現在大有進步,已經口頭上正式承認我們的家了。自然,心裡有了愛人,就有了家啦。」

  宣懷風仔細一想,果然說得不錯。

  從前第一次進白公館時,真是心膽俱裂,如進了人間地獄一樣,誰料到此時此刻,竟脫口而出,稱之為家了?這樣一來,倒有一種變節似的傷感羞愧湧上心頭。

  白雪嵐見他本來微笑著,忽然臉上露出鬱鬱不樂之色,知道自己提起從前,觸及舊傷,大為懊悔。他雖然任性不羈,率性決絕,對過去把宣懷風軟禁在公館,強行侵犯的事,其實也心虛得很,又不敢提,趕緊乾笑著換個話題,咳了咳說:「這醫院不但你,連我也住得悶死了,等一會我去說一聲,下午就出院吧。不過叫一個醫生和護士跟過來陪住一陣子,以防傷情反覆。」

  宣懷風性子善良,見他很尷尬枯澀,隻字未提,默默點了點頭。

  白雪嵐出去把事情交代了,宋壬等在醫院值守了這段日子,也早悶出鳥來,知道要回公館,個個喜不自禁,而且白雪嵐早就有言在先,等宣副官傷好了回去,人人都有賞錢領的。宋壬還不怎麼在乎,其他護兵卻早在心裡盤算著銀錢到手怎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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