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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台上這麼一站,下面便忽然安靜了下來,或贊、或驚、或羨、或嫉的視線交織在他身上。人人只顧著看,全不知報幕者說了什麼。

  眾人屏息等著。

  宣懷風拿著琴弓,輕輕一拉,便有一絲微微的樂音從空中浮起來。

  很輕盈。

  不一會,旋律越發輕快,仿佛有個小人兒從哪裡鑽出來,愉快地繞著圈打轉追逐。

  大家雖然不懂梵婀鈴,但被這音樂所感,嘴角也不由露出微笑。

  白雪嵐瞧著台上的宣懷風,實在美好,一點瑕疵也沒有。

  這麼高貴幹淨,生生的不像這世道的人,連他奏出的琴聲,也乾淨得令人耳目一新。

  他眼角一掃,看見台下一乾女性,都入了迷一般,只顧著往台上看,尤其是那個歐陽倩,原來就在自己右邊不遠處,此時仰起那一頭時髦捲髮,滿臉的如痴如醉。

  白雪嵐心情頓時為之一變。

  他原本頗為驕傲,看著自己的寶貝在眾人面前露臉,這樣受人仰慕,多少有些得意,此刻,卻平白泛起一股狠狠的不甘心,好像家裡藏著的珍寶被外人多看一眼,吃了大虧。

  可惡,可惡。

  懷璧有罪,自己怎麼笨得竟忘了這句話呢。

  讓懷風出一下場,光招惹的這些女人,就有得煩了,何況他臉皮嫩,又從不在交際場中玩,如何抵擋得了這些狂浪蜂蝶?

  正琢磨著,身邊一人忽然開口贊道:「真是拉得好,這曲子叫什麼?」

  白雪嵐回頭一看,白總理不知何故,又走到他這頭來了,手上還挽著新姨太太。

  新姨太太也伸著脖子往台上看,大概沒見過這麼俊俏的男兒,一雙大眼睛亮亮的,仿佛並沒聽見白總理說話。

  白雪嵐說:「這都是外國曲子,我不知道。」

  白總理奇道:「你不是外國留學過的嗎?怎麼不知道?」

  白雪嵐笑道:「這個我就難答了。堂哥你讀過中國的學堂,難道中國的徽劇、京劇、越劇,你通通都懂不成?」

  新姨太太被吵得不耐煩,轉過頭來扭了扭腰:「呀,人家正聽著呢,偏你們不好好聽,還要鬧。」

  白總理對這位新姨太太頗為喜愛,大度地道:「好,好,我們不吵你,我們小點聲。」

  不料話音剛落,樂聲便停了。

  掌聲雷動。

  白雪嵐抬頭一看,宣懷風正朝著台下彬彬有禮地一鞠躬,風度之好,惹得不光是年輕未嫁的小姐們,甚至連一些太太們也揚聲叫好。

  他知道宣懷風是要先下後台的,心痒痒地要往後台去,剛挪步,旁邊歐陽倩卻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和白總理笑吟吟攀談起來,說:「我耳朵尖,剛才聽到您問,只是正為聽表演,不忍打斷了,所以這會子才過來。其實這個梵婀鈴曲,叫《美麗的羅絲瑪琳》。」

  白總理說:「這個名字倒很有洋味。我知道洋人起名字,總是很熱情的,動不動就把情人的名字放到戲裡曲子裡,這位羅絲瑪琳前面既然加個美麗的形容詞,想必是位洋美人了?」

  歐陽倩大方地笑道:「這您可猜錯了。這羅絲瑪琳,聽說不是什麼洋美人,而是一種香花,外國人常常用它來表達忠貞的愛情。」

  白總理的新姨太太便也嘻嘻笑了,說:「洋人就是古怪,給花起個名字也怪裡怪氣的。不過歐陽小姐,你懂得可真多,不像我,沒見過世面,什麼也不懂的。」

  這新姨太太沒讀過多少書,話說得很不上場面。

  歐陽倩只矜持一笑:「我也是什麼都不懂,這些都是宣先生教我的。」

  白雪嵐留步沒立即走,本來就是想探聽一下她在天台和宣懷風如何,現在一聽,心裡大不是滋味。

  想像宣懷風在天台上和她獨處這麼一會子功夫,既教她拉琴,又和她說自己演奏的曲目,可算是一見如故了。

  當下心裡就酸酸的沸著一道火。

  新姨太太對年輕的演奏者很感興趣,不由追問:「哪一位宣先生,是剛才表演的這個年輕人嗎?」

  歐陽倩說:「是的,就是他,姓宣,名叫宣懷風。還是英國留學回來的呢。」

  新姨太太嘖嘖羨慕道:「真是個厲害的人,難得還會拉這洋玩意。」

  白總理忽然有些不滿意了,說:「你這個意思,是非常仰慕別的男性了?」

  新姨太太對白總理,自然有自己一套對付的手法,朝著白總理甜甜一笑:「看你這吃醋的樣。只是你想想,如果我心裡真的仰慕別人,怎麼敢在你面前說。我心裡最仰慕的男性是哪一個,難道你又不知道嗎?」

  一番話,反而把白總理說笑了。

  白總理說:「既然這樣,我就索性氣量再大一點。告訴你,這個俊人兒是我堂弟公館裡的人,現在當的是雪嵐的副官,你要是悶了,想再聽一曲。我拉個老臉去請求一下,說不定可以遂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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