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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爾孤寂無聊了,便往白雲飛這裡來。

  誰想到會遇到宣懷風送白雲飛回家呢?

  林奇駿心裡一萬個懊悔,忍不住偷看宣懷風。

  高挑身子,細白項頸,五官精緻得畫兒一般,此刻半低著頭,輕咬著一點下唇,眉微擰著,像在想什麼難解的題目,正是林奇駿所熟悉的沉默美好的姿態。

  林奇駿心裡不禁一熱。

  想著剛才一番言語,宣懷風如果對自己生氣,早就上車走了,可他竟然不走,仍這麼尷尬地站著,顯然對自己並非全無情意。

  這樣想來,心裡又不禁一盪。

  一熱一盪,膽子便大起來。

  「懷風。」林奇駿站前一步,拿身子擋住了護兵的視線,暗暗握住他的手,壓著聲音說:「你知道,我為了你,就是死也願意的。」

  宣懷風吃了一驚,猛地把他的手給摔了。

  看見林奇駿臉色煞白,又覺得自己太傷他了,又尷尬又愧疚,嘴裡只說:「奇駿,我對不住你,這事是我欠你了。」

  不敢再稍作逗留,轉身上車,關了車門就叫:「開車,到年宅去吧!」

  汽車發動起來。

  林奇駿痴痴地站在車窗外,宣懷風閉上雙眼,看也不敢看了。

  第七章

  汽車一路走了老遠,在街尾拐個彎便無影無蹤了,只剩地面幾卷浮塵。

  林奇駿猶站了片刻,自謂傷心透頂。

  本想就此坐車回家,又怕冷落了白雲飛,只好忍著渾身的難受勁轉回白雲飛家裡來。

  白雲飛家客廳里,中間擺的八仙桌上鋪了一桌子的禮物,他舅母正絮絮叨叨地夸林奇駿:「真不愧是做大洋行的,手面多闊氣。別的不說,光這兩件行頭就值兩三百塊。你不是正愁沒件時髦的宮裝嗎?下個月排新戲,穿了這件在天音園裡壓大軸,又鮮艷,又出彩,必定是個滿堂紅。這一盒西洋珠子,倒別都繡到霞帔上,先放一放,恐怕另有地方要使它。」

  白雲飛回來,已經脫了出門的衣裳,換了件乾淨的白短褂,拿個小銅壺裝了半壺白開水,對著嘴慢慢地飲。

  舅媽見他半天不搭理,便回過頭來:「我說大少爺,好好的才進門,誰又招惹你了?在外頭,人人都說你和善愛笑,誰曉得你回家就板著個臉。」

  白雲飛這才說:「你喜歡那盒西洋珠子,拿走就是了,早晚也是要送給當鋪的。還提什麼霞帔?我上次好不容易求人幫我新做的一件,被你們弄到哪裡去了?前兒登台唱《楊妃》,我只能把舊的穿了,上頭綴的珠子十顆里掉了八顆。」

  才說到一半,忽然見林奇駿走進來,便停住了聲,繼續喝他的白開水。

  林奇駿感到氣氛不對,強笑著問:「怎麼了?又哪裡不高興了?」

  白雲飛的舅媽聽了一番言語,心裡老大不痛快,只林奇駿是最近的大金主,每次來都不會空著手的,不想得罪了他,對林奇駿擠出個笑臉,尖著嗓子嘆:「哪裡知道呢,林少爺,我可是不敢得罪他一分一毫的,小心伺候還怕伺候不來呢。我們雲飛這要不得的脾氣……多虧是您這樣和順的性子,又百般的待他好。這不,我正和他說要好好報您的恩吶。」

  這番話說得太寒傖了,林奇駿也覺得不耐煩,趁她說話一個空當,咳了一聲道:「別說報恩的話,我和他都是相知的朋友,彼此幫些小忙,算得什麼?這些送過來的東西,你可還中意?」把臉轉過去,對著白雲飛問。

  他舅媽忙不迭點頭:「中意,中意,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林奇駿也不理會她,只走到白雲飛身邊,緩著聲兒說:「只是時間倉促了些,我本來還叫他們專為你做一件新霞帔的。不過這盒珠子倒是上好的貨,剛剛從日本運過來,縫在鳳冠上正好。你說是不是?」

  白雲飛也不言語,一味冷冷淡淡的。

  他舅媽見著兩人這樣,不好久站,搭訕了一句:「我出去給您重倒一杯熱茶,這杯都涼了。」拿著個粗瓷茶杯就閃到門外去了。

  林奇駿等她不見了影,才挨著白雲飛坐下來,柔聲問:「這是怎麼了?就算我得罪你了,也要公布個罪名才是?懷風是我多年的朋友了,難道我見到他,連打個招呼的自由都沒有?你也管得我太嚴。」

  白雲飛忍不住猛地轉過頭來,說:「我不管你和宣副官如何,我只問你,今天京華樓是怎麼回事?你不稀罕我,也犯不著存心害我!」

  林奇駿訝道:「我怎麼存心害你了?」

  白雲飛悻悻地說:「你還好意思問?你替誰騙了我去,難道自己不知道?」

  「原來是這個。」林奇駿說:「你架子大,名聲在外了。有朋友知道我和你熟,想和你做個朋友,來央求我請你出去一遭。我再三推卻不過,才無奈答應下來。本來京華樓我今日是要親自過去的,但洋行里臨時有事絆住了腳,辦完事又去取了給你的東西,估量你那頭飯也該吃完了,倒不要白跑一趟,所以徑直到你家來。要不是這樣,我無論如何也不失你的約,真不是存心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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