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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面中毒的事已經傳開,現在但凡有勸說親友戒毒的,必拿出此事來,做一個痛苦深刻的例子,說,“你看看,有什麼好下場,毒販子的心比煤還黑,隔壁街的張三,對面樓子裡的李四,就差點沒了命。要不是及時送到戒毒院,現在就是一抹黃土了。”

  抽的那些人自然也心慌慌,意惘惘。

  白面誠可貴,生命價更高,二者之間,便有一番掙扎選擇,雖不能人人幡然悔悟,改過自新,但戒毒院也陸陸續續有人被父母罵著,妻兒求著,兄弟姐妹領著,上門求治,不比從前冷清景象。

  宣懷風病倒後,許多朋友都來探望。

  歐陽倩來過兩次,都是很歐派地帶了一束鮮花,見醫生說病人不宜探視,臉上有悒鬱擔憂之色,問了醫生兩句,把花留下,默默走了。

  那花嬌鮮迷人,水盈盈,嫩顫顫,可惜紅顏自古多薄命,剛入宋壬的手,就被丟進了廢物桶里。

  黃玉珊正巧從走廊上過來,不由可惜,說,“好糟蹋東西。瞧瞧這包在花外面的彩紙緞帶子,可見不是花匠送過來的,是從洋花店裡買來的。這樣一束,怕要二三十塊錢,夠普通一家子一個月花銷了。”

  宋壬說,“管它洋不洋,總長心緒正不好,歐陽家這位姑奶奶送的玩意,是萬萬不能拿到宣副官病房裡招眼的。你要喜歡,你撿了去。”

  黃玉珊說,“我就算窮,也犯不著去撿人家丟的東西。”

  承平也是心緒不好,緊皺著眉,在一旁攔著黃玉珊繼續往下說,問宋壬,“懷風到底怎麼樣了?”

  一提這個,黃玉珊也立即安靜了,一道看著宋壬。

  宋壬想到這個也惆悵,承平和黃玉珊他是認識的,常在戒毒院碰面,算是熟人,所以也不隱瞞,嘆著氣說,“真要命,那洋鬼子說是肺病,他還是什麼專家,據說是城裡第一的。我看他也是夠嗆,到現在不見起色,總長都快殺人了。”

  黃玉珊花容變色道,“呀!這樣厲害?怪不得不許我們進去看,這可怎麼好?”

  承平跺腳嗟嘆,“都是我。那晚我不該打電話叫他來的,見了面,就覺得他臉色不好,是我胡塗,只想著戒毒院這許多要辦的事,也沒有多問一句。他忙了一個通宵,熬不住才病到如此。要是有個什麼意外,判我個殺人罪也不為過。”

  承平是朋友里來得最頻,堅持一天來兩趟,非如此不能安心。

  黃玉珊見他這樣憔悴,心裡不忍,勸他說,“如今宣先生病著,你在戒毒院裡忙,也應該自己保重一些。我看這幾天工夫,你像足足瘦了七八斤。如果又病倒了,戒毒院的事讓誰來管?依我說,你再不要這樣兩頭跑了,拜託了宋大哥,等宣先生病情有好轉,讓他知會你一聲。你再過來看。”

  宋壬也感嘆他這做朋友的情誼,說,“這小妹妹說的對,不必天天來,我們總長的脾氣,我是知道的。你就是來一百次,也碰一百次壁。別說你,宣副官的親姐姐來探望,也被擋了回去,人家還是一個孕婦呢。其實總長也有他的苦心,宣副官的病大概會傳染的,還是不要太多人去看的好。”

  外面人來人往,一律讓宋壬擋了駕,白雪嵐也不放在心上。

  雖是時刻不離床邊,不管怎樣周到的伺候,宣懷風的病究竟越發沉重了。

  再過一日,金德爾醫生過來為病人檢查,也垂首嘆氣,連那曾經神氣活現的金髮,似乎也黯淡無光了。

  白雪嵐說,“怎麼樣?”

  金德爾沉吟道,“很遺憾,很不好。”

  白雪嵐聽了,仿佛心頭被人打了一拳,不見極痛,倒是一時麻木了,隔了一會,低聲問,“你昨天不是給他用了外國的新藥嗎?總該起點效用。”

  金德爾說,“白先生,醫生是不能保證的,百分百。藥是很好,但不是,人人都能起效。”

  白雪嵐昨日已經問過德國醫院的大夫,也是一籌莫展,身邊有經驗的人,都說治這種病,金德爾醫生是一頂一的。

  白雪嵐說,“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金德爾說,“這個藥,已經是最先進的,得到了朋友的幫助,才緊急從英國帶過來。假如連它也沒有作用,我恐怕……”

  他沒把話說完,搖了搖頭。

  過了好一會,干硬地說,“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吉人自有天相。”

  但凡醫生看病,要是扯到吉人天相上,這多半就是人力不及,要看天命了。

  如今連洋大夫也叨出這一句,更是令人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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