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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節骨眼上,韓淵的身體突然閃了閃,他畢竟是魔龍之身,離北冥君只差一步,哪怕李筠這個九連環也入了元神之境,做出的化石水能將他定住一時三刻也算相當不容易了。

  藥水的作用在漸漸退卻。

  若是此時解開石化,韓淵少不了被那禁術撐炸。

  他終於不再糾結材質問題:“堅持不住了,李筠,再來一瓶!”

  李筠絕望地吼道:“沒有啦!”

  吼完,李筠欲哭無淚地閉上眼睛,心道:“親娘啊,大師兄你還趕得來嗎?”

  隨著韓淵身上的石化開始退卻,那越發壓抑不住的禁術變本加厲地撕扯起他的身體,韓淵每一道鱗片間都冒出了血絲。

  嚴爭鳴的神識正在掌門印中焦頭爛額,手上代表血誓的八卦盤突然閃了起來——血誓是扶搖同尚萬年簽的,主體卻是韓淵,韓淵自然沒本事破除血誓,這只能代表他快去見列祖列宗了。

  嚴爭鳴冷汗都下來了,可掌門印只有歷代掌門神識能進來,他想叫程潛幫忙都不行。

  就在這時,掌門印中被他附身過數次的童如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與以前不同,這一次嚴爭鳴有種錯覺,童如好像不是一段幻影或者記憶,而是看得見他的。

  童如殘留在此間的神識對他招招手,嚴爭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只見童如穿過無數道門,無數浩渺如煙塵的神識,一言不發地將嚴爭鳴帶到了一道大門前,門上有一個清晰無比的紅印,正與吳長天帶來要挾他的除魔印如出一轍。

  那門虛掩著,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心魔谷中源源不斷的魔氣正是從此處逃脫而出,童如停下腳步,對嚴爭鳴點點頭,隨即消失在了原地。

  嚴爭鳴試探著伸出手,順著那裂縫輕輕一推。

  這道門轟一聲開了。

  他立刻將神識從掌門印中拉了出來,只見空中風雲涌動,掌門印中露出的無數星子正被吸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不過片刻,那些星子便被滌盪一空,一道黑洞洞的門出現在他與程潛面前。

  嚴爭鳴大喜:“就是這裡,走!”

  兩人縱身闖入那大門中,同時,嚴爭鳴以掌門身份扯下扶搖山的封山令,整座扶搖山重現人間。

  蜀中,韓淵徹底從石頭狀態中變回了血肉之軀,他感覺自己身上仿佛被無數根針釘在地上,無處不疼,疼得都麻木了,便不由得想道:“我好歹也是個元神修士,若是死了,元神也會魂歸故里麼?”

  扶搖山上正瀰漫著一層說不出的魔氣,嚴爭鳴手上的血誓八卦盤閃得越發頻繁,兩人徑直飛過無數密林石階,人未至,一劍已經從空中劈下,唐軫住過的客房連同院子整個分崩離析,那院中好像雨後積水一樣,沉澱著厚厚一層凝滯不懂的黑雲,院落中厚重的青石板轉被嚴爭鳴一劍削開,下面露出了一塊大石——昭陽城中外冷內熱的冰心火。

  裡面放了一具屍體,正是六郎,只見他胸口時亮時滅,像裝著一朵小小的火苗,唐軫竟將噬魂燈的真身藏在了六郎的屍體中!

  蜀中,禁術被魔氣刺激,兇猛地衝破了水坑的火圈,火紅的羽毛飄散得四處都是,好像下了一場木棉花雨,四下里都是鬼影,魔龍的利爪摳入了地心,韓淵發現自己再沒法和自己吵嘴了,他那一個軀體中分開的兩個意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合而為一。

  扶搖山巔,霜刃中裹挾著風霜的劍氣直入冰心火中,“幽微”劍意自縫隙里灌入那大石內心,生生將它從一角破開了一個口,“六郎的屍體”見保護層被撬開,驚恐地抽動了一下,轉身化成一道黑風,便要逃出去。

  “小潛讓開!”

  嚴爭鳴的劍到了,已經入鞘的劍摧枯拉朽一般亮出藏鋒之刃。

  一劍霜寒十四州,整個扶搖山都在為其震顫——

  第108章

  唐軫在半空一頓,成千上萬條鬼影跟著他僵住,他們臉上先是一片空白,隨即又齊齊浮現出了一絲微妙的疑惑。

  一時間,唐軫心裡眾多念頭好像大火消散後明滅在風中的火星,雜亂無章地此起彼伏著。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誰動了他的本體?

  嚴爭鳴他們嗎?

  可是他們到底是怎樣從北冥之海里逃脫出來的,又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他們沒有直接循著這些人的蹤跡追到蜀中,反而回到了扶搖山?

  他們既然不能隨意在無限空間中自由來去,又是怎麼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趕回去的?

  誰將自己藏在冰心火的本體出賣給了他們?

  電光石火間,唐軫滿心大惑不解,甚至來不及去氣急敗壞。

  怎麼可能呢?

  他分明誰都不信任,更從未與這世間任何一個活物交過心,他孤身一人,握著無限鬼影的權柄……即便這樣,也做不到萬無一失麼?

  漫天的鬼影好像一群無知無覺的吊死鬼,紛紛愣怔在空中,他們身上繚繞的鬼氣與魔氣逐漸開始褪去,一個接一個地被不知名的清風洗乾淨,在空中褪色成普通的魂魄,融化了。

  像一排晨露,經歷一宿風塵,悄無聲息地回歸天地間,自由而潔淨地漂往下一個歸宿。

  竟充滿了某種寧靜而雋永的意味。

  游梁舉著嚴爭鳴已經沒了精氣神的元神之劍,近距離地看見了這一切,被此情此景震撼得無以復加。

  唐軫的元神不斷從消散的鬼影中退出來,最後終於被迫合而為一,他強大的元神在失去本體後依然能苟延殘喘。

  唐軫沒有逃——可能是太過震驚忘了,也可能是從未想到過,一時懵了。

  “沒有道理……”唐軫喃喃道,“百萬怨魂的結果分明是應在我身上的,這不可能……註定的事,怎麼可能會變呢?沒有道理……”

  李筠最先反應過來,喝道:“你們還都愣著幹什麼?!”

  水坑和游梁立刻反應過來——對了,此人可是鬼修一道的集大成者,天下再沒有第二個比他更精通魂魄功法的人了,一旦放虎歸山,沒準讓他緩個一兩年,又能用什麼聞所未聞的手段捲土重來。

  游梁手中劍一聲尖鳴,封住唐軫去路,李筠一把抽出腰間佩劍,連同水坑,三人同時沖了上去。

  唐軫本體剛碎,又被不斷飛離而去的鬼影反噬,元神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一時間來不及躲閃,先後被兩道劍氣貫穿。

  他僵硬地打了個挺,迎上了撲面而來的三昧之火。

  在烈火中,唐軫依然迷茫的目光緩緩落到了水坑身上。

  他死到臨頭的記憶像去而復返的潮水,衝過漫長的處心積慮,衝過更加漫長的、與噬魂燈你死我活的煉獄生涯,衝過上一次的生死與離別……

  最後落在了一根羽毛上。

  那羽毛在他心裡輕輕撥動了一下,唐軫嘴唇微動,但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有的人一生非黑即白,所有途經過的亮色於他都如曇花一現,飄然一瞬,開過就沒有了。

  唐軫的瞳孔中放了一個水坑,破敗的元神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天道無常,機關怎能由得人算盡?

  不知他在最後一刻想沒想明白這個道理。

  李筠做夢一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手中劍竟也有一天會見血,還斬殺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魔頭,他保持著無比驚奇的表情,認為自己從此可以卸甲歸田,回家將這把中看不中用的佩劍供起來了。

  他正在找不著北,韓淵突然怒吼道:“要死了,這邊還沒完呢,都發什麼愣,還不幫我一把!”

  李筠被他一嗓子吼回了神,這才想起還有卞旭留下的爛攤子。

  他屁滾尿流地御劍落地,見卞旭那獻祭之術居然並沒有被削弱多少,而方才被唐軫召喚而來的魔氣也沒有一點打算消散的意思。

  水坑立刻掉頭,用火圈將獻祭禁術重新圍起來,讓強弩之末的韓淵稍微緩了口氣。

  李筠不要錢一樣地摸出一把丹藥丟進了韓淵嘴裡,不偏不倚地堵住他後面的話音,韓淵被他噎了個半死,有心想破口大罵,愣是沒有騰出嘴來。

  短暫的休整與傷藥讓韓淵裂開的傷口開始緩緩癒合,可惜這些丹藥治標不治本,有時水坑一個沒守住,衝出來的獻祭之術又會給他留下一條口子。

  直到這步田地,韓淵終於承認自己可能確實是造孽造多了,這一下又一下好比千刀萬剮,滋味別提多銷魂。

  李筠一揮手,方才被唐軫打落在地的蟲子大軍們紛紛就地復活,蹦躂著替他探查四下地形,已經殘破的斬魔陣,還有卞旭為了獻祭布下的聚靈陣全都紛紛傳回了他眼裡——獻祭成,聚靈陣已經沒用了。

  游梁一個劍修,對陣法毫無建樹,皺眉道:“前輩,這不是辦法,就算把我們都耗成人干,我看那這獻祭之力也難以消減。”

  “師伯……”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喊,李筠回頭一看,年大大整個人被壓在一堆石頭下,艱難地扒拉出一條縫隙,露出個頭:“我……我我……”

  李筠十分發愁地將他挖了出來,感覺以後年大大少不了被他師父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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