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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王趙戎張張嘴,考慮了片刻,感覺魔君這件事辦的很沒眼力勁兒,人家正在討論正事,他突如其來的橫插一槓子,攪合得自己都忘詞了,可是他是魔君,自己被人尊稱妖王,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小小虎精,又能把人家怎麼樣呢?

  ……另外他看那位施六爺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大約也是很糾結地忘詞了。

  施無端被白離的爪子死死地按住,一動也動不了,只能艱難地扭了一下脖子,抬手在白離的胳膊上拍了拍,問道:“怎麼?”

  白離不語,心裡很難過,可是形容不出,只是低著頭,手臂微微有些發顫。

  施無端詫異了一會,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沉默了,他的後背緊緊地貼在白離身上,能感覺到那個人身上傳來的細微的顫抖和溫度。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樣機關算儘是為了什麼,他也從來沒像別人解釋過。

  解釋這種東西,真是沒用得很——因為有些話,即使說出來,別人也不見得明白,倒惹得那些毫不知情的人橫加指摘。

  後來施無端就想開了,他明白了一個道理——不同的人總是有不同的活法。

  有的人像野草,給他一畝三分地,上有片瓦遮風,下有茅草墊床,一個破碗一張桌,有吃有喝便能過下去了;有的人像瓷器,要錦衣玉食,與那脂粉風月為伍,才能像一朵花一樣地活著,一點的風吹雨打都能叫他枯萎;有的人像鷹隼,多好的地方多美的人都留不住他的心,他必須自在,必須時刻走在去往不同未知的路上,沒自由毋寧死。

  每個人都在循著本能追求著自己看來最重要的東西,是溫飽、融化、自由、野心、抑或只是一個人的心。

  人有三六九等,前世或食肉或食草,畢竟不同。施無端有時候覺得,沒有人能真正理解另一個人。

  然後當白離從身後用力地抱住他的剎那,施無端突然有種對方心裡都明白了的錯覺。這使得即使他知道很有可能是種錯覺,也有短暫的迷惑。平穩跳著的心像是被什麼揪住,停頓了一拍。

  妖王趙戎有幸欣賞了施六爺張了嘴又閉上,幾次三番到最後仍然不知該說什麼好的模樣,末了只見他乾咳一聲,說道:“茲事體大,今日天色已晚,我看妖王若是不急,可以先在此山中休息一晚,我們明日再商量。”

  說完,施無端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大菩提山真正的主人,於是回過頭去,假裝客氣地問道:“不知道能不能再叨擾大宗主一宿?”

  大宗主臉上笑得春風滿園,心裡想道,鳩要占鵲巢,鵲敢說一言麼?

  一行人在大乘教宗住下,隔日,趙戎終於與施無端達成協議,兩人和和氣氣地分手,各自去將戲份做足,大半個月後,顧懷陽與趙戎私會與淮州,由施無端主持,祭查夏端方幫扶,在司雲閣宴請群妖。

  後人稱此夜為群妖夜宴,正直臘月初一,便立為“夜宴節”,當此時日,據說人間百妖橫行,百姓徹夜歡歌,以招待這些大小仙,金吾不禁,城中會舉行祭奠以及燈會,每年有青年男人或者坊中名jì打扮成妖精的模樣,表演節目。

  顧懷陽承諾將阿木草原東西南北之處各綿延出兩百里,化為妖精屬地,立下誓約,永不相犯。妖族從此不得再沾染人血,否則必遭天雷下罪。

  妖王趙戎裝模作樣地在已經簽過一次的契約上,再一次簽下自己的名字,一條亮光從夏端方手中升起,變成一條鎖鏈,纏在未來的人皇和妖王身上,紫微星飛快地閃過一縷流光,偌大的銀河仿佛將整個契約書反射了一番似的,那光鏈隨即變成火,落在了契約書上,瞬間燒了個乾淨。

  當夜趙戎帶著他的十萬妖眾撤軍。

  這熱鬧白離是不會出去看的——明知道是做戲,還要假裝沒發生過的樣子,白離自認做不出,就在夜已經很深,他滅了房中燈光,閉目養神如同入定一樣的時候,突然,門外閃過一道影。

  白離陡然睜開雙眼,低喝道:“誰?”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說道:“小妖碧羅姬,奉我王之命請魔君一敘。”

  白離拉開門,那門外的女妖在他的目光下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忍不住退了一步。

  白離冷冷地問道:“妖王?趙戎找我有什麼事?”

  女妖顫聲道:“小妖不知。”

  白離瞥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很為難她,只是淡淡地說道:“帶路。”

  女妖慌忙往外走去,仿佛她身後跟著一個洪水猛獸,叫她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宴會還在繼續,也不知趙戎是怎麼出來的,正在一個小花園裡的石桌旁等著他,女妖將白離帶到,便眼巴巴地看著他,趙戎一句:“碧羅,沒你的事了,你去。”叫她如蒙大赦,簡直是腳下生風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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