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腦海里一片混亂,帝辛只得一點一點地,開始從頭縷起——

  當時, 剛接收完衛不遜的記憶, 他是怎樣想的?

  他說,衛不遜和他是一樣的人。

  彼時的他,對衛不遜單純想要得到真相的執念, 半點也不意外。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帝辛,已經不是當初的帝辛了吧。

  好似醍醐灌頂, 帝辛的腦海, 陡然變得一片清明。

  他想,衛不遜當然應該是帝辛。但他卻絕不是從前的帝辛,他應該是現在的帝辛。

  他是針對現在的帝辛的一次假設。

  假設來路重走,如今的帝辛,會和當初的帝辛有何不同?

  答案顯而易見。

  如今的帝辛, 不似從前的帝辛那樣戾氣深重。

  他不會為了報復,去做什麼殘暴無能的昏君。

  而他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變化,並不是因為他終於學會了「委曲求全」。他只是變得更驕傲了, 同時,也漸漸開始懂了什麼叫「大義」。

  「半生辛勞為蒼生,然蒼生負你,你便真的不怨了、也不恨了?」

  衛不遜恰合時宜地開口。

  一瞬間,好似「立場」發生了變換。衛不遜從「解答者」變成了「逼問者」,帝辛則從「逼問者」變成了「解答者」。

  「有什麼好怨好恨的?」

  帝辛抬眸。

  像是終於明白了衛不遜存在的意義,他雖眸光淺淡,卻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當世人不知我,後世人當謝我。如是而已,寡人問心無愧。」

  這一刻,他是帝辛,也是為天下所負的君王。

  他身披金光萬丈,落下心裡的最後一道枷鎖,最終憑著累世功德,用「仁義」得證大道。

  而那衛不遜,似是當真只為給他試心,只等他身上的金光散去,「他」便也一點一點地、斑駁著湮滅。

  最後,那寂靜無聲的虛無里,便只剩了帝辛一人。

  *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帝辛無從算起。

  終於,一個鶴髮白須的老道,從虛無的深處,向著帝辛步步接近。

  帝辛從未見過這個老道。

  但心裡,他認定那是鴻鈞。

  叫他數度輪迴,最後得以證道成聖的道祖鴻鈞。

  「你倒是叫我出乎意料。」

  鴻鈞隨意往帝辛的身上掃上兩眼。

  雖話里說著是吃驚,但他的面上,卻實在沒有半點的訝異。

  所以……他是在吃驚什麼呢?

  帝辛有些疑惑,但他沒問。

  他不問,鴻鈞自然也沒有回答。

  他悠然閒適地打量著帝辛,許久,方才問道:「你可知,何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何謂『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心下一頓,帝辛先是怔了怔,然後才對著鴻鈞微微頷首。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兩句話的含義,當然不難理解。

  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說的便是「上天」無所謂什麼「仁愛」與「不仁愛」,萬物蒼生,在「它」的面前,都是絕對平等的。

  而「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句話則更簡單些,它是說,手握絕對力量和強權的人,不該強行插手凡間之事。

  兩句話,若換了其他任何一人來說,那它的意義,都不很大。但此時,說著這話的人,卻是鴻鈞。

  鴻鈞。

  融身於天道的道祖。

  換句話來說,他便等同於天道、等同於天了。

  他說的每一句話,自然會有他的深意。

  「天道至公、天行有常。有人妄圖蒙蔽天機,打破這個『公』、打破這個『常』,你當如何?」

  十分突兀的,鴻鈞提問。

  帝辛覺得他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奇妙。

  畢竟,他才是天道,可現在,他卻在問自己應該怎麼辦。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帝辛想著鴻鈞方才說的兩句話,心裡反覆琢磨。

  天……

  「天」是誰?

  往小了說,「天」就是「天道」,是鴻鈞。可要是往大了說,「天」就是「公平」,是「天行有常」的「常」,是「法則」、是「戒律」。

  聖人……

  「聖人」是誰?

  「他」是妄圖插手人間事的女媧,是蒙蔽天下黎民的貴族,是自打「替天行道」旗號的姬發和姜子牙,也是受「欲/望」趨使、蒙昧良心的每一個人。

  人世間,總有那麼一些人,因著或這樣或那樣的理由和欲/望,就想要打破公平的秩序、顛覆社會運行的法則。

  帝辛,他是受害者。但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鴻鈞的意思很簡單,他是在告訴帝辛,他要處理這個問題——

  老話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萬物相生相剋,縱然天道無所謂仁愛與不仁愛,但它維護公平。既然有人妄圖蒙蔽天機,那它就需要一些人去代它監管、匡扶正義。

  顯然,它選擇了帝辛。

  「我知道了。」

  沒頭沒尾地,帝辛應上一句。

  他在告訴鴻鈞,他答應替天行道了。

  是的,替天行道。

  幫天道維護公平與秩序,可不就是替天行道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