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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遇呆滯的望著那片土地,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疲憊,也就在這時,一路死死拉著他甚至替他硬抗過一些傷害也不肯放慢絲毫速度的火鋒卻突然將他一把甩開, 唐遇以為又遇到了襲擊, 下意識做出來防禦的姿勢,然而下一秒,他卻只見到火鋒雙眸睜大, 好似鋼澆鐵鑄的堅硬神情中第一次出現了堪稱脆弱的情緒。

  常何一身銀色的毛髮也早被各種各樣的血跡打濕,一綹一綹的掛在身上,作為撕開這一切的一柄尖刀,一路下來他承受的壓力遠超火鋒等人, 此時也已是強弩之末, 只靠意志支撐。

  常何喘了一下, 隨後垂下頭輕輕咬住唐遇的衣領將他提到自己背上, 兩人回身再去看火鋒時就見他已經蹲下了身, 從黑霧與白色陸地交界處那如同泥沼一般的陰影中撈出了一具屍體,而那屍體無力垂下的手上上, 赫然有著和火鋒同樣的火焰紋路。

  唐遇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季深嵐曾經提過的『龍血』老大, 眉心忍不住一跳, 他認真打量過去,就見火鋒身邊還倒伏著更多的屍身,顯然也剛剛經過一場血戰。

  唐遇注意到這些屍體都還維持著互相砍殺的狀態,而這個時候能夠出現在這裡的人類, 除了『鴿子』以外不做他想。

  唐遇垂了垂眸,他不是沒有想過『鴿子』會阻擊他們,畢竟關停遊戲對於他們而言就是失去了復活的機會,等同於生命被第二次剝奪。他也曾思考過自己是否有足夠的決心來面對這一切,但卻從未想到真正到達這一步時,卻已經有人為他鋪平了道路。

  就像是在說:走下去,不要遲疑,不要停留。

  「你們走吧。」火鋒垂著頭,過了一會兒才悶悶的說。

  再往前就是遊戲核心了,從猶格·索托斯調動了這麼多怪物來阻擊他們這點來看,它本身應該沒有什麼能夠直接殺死玩家的方法,最大的可能就是讓人發瘋,所以剩下的人再走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反而有可能中招變成累贅,不如留在這裡為他們擋下追上來的怪物——更重要的是,他也確實不想走了。

  他已經盡到了他最大的努力,如果結局是BE的話,那麼至少在最後,他想要留在兄長、老大和摯友的身邊。

  唐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收回視線伏下身把臉埋進了常何後頸厚實的毛髮里,任由常何帶著他掠過荒涼的純白平原,只在凜冽的風中用輕微的聲音對自己發問:「還會再見面嗎?」

  「……會的。」

  似乎察覺到唐遇的難過,常何低聲說道:「火鋒會堅持下去的,池硯也會,林覓和程君也會。

  似乎只要是心中還有牽掛,人就會為此奮不顧身,從而爆發出難以想像的勇氣和力量來。

  人類似乎天生就是矛盾的生命,他們永遠會因自私和怯懦遭致失敗,永遠會為自身的貪婪傲慢付出代價,但也永遠不會為此而止步。

  他們可以被壓迫,被殺死 、也可以被嘲諷,但人類卻永遠都不會失去反抗的勇氣。因為哪怕過著最平淡無奇的人生,也不會有人認為,自己的存活是沒有價值的事情。

  唐遇也深以為然。他吸了口氣,極目看向遠方,隨著平原抵達盡頭,一扇沉重高大、給人以連通天地之感的巨大石門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石門向外敞開著,門後是無盡的空間漩渦,那裡似乎是有著令人目眩的光影,有似乎只是一片純然的黑暗,一個看不清樣貌,只有類似於人形輪廓的灰色身影靜靜佇立在那些漩渦之前。

  而就在兩方對視的瞬間,唐遇腦海中就是猛地嗡了一下,身體的一切感覺都隨之遠去,差點就從常何背上滾了下來,好在常何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趕緊換成人型,伸手將人接住。

  他用力握住了唐遇顫抖的指尖,但唐遇怔怔仰望著那個灰色人影,卻始終是一副回不過神的樣子。

  即使只是猶格·索托斯的一個精神投影,卻也高出了這個維度太多,就像是阿撒托斯在宇宙中心癲狂的敲打巨鼓一樣,沒有任何存在可以理解這種行為,人類同樣也是應該無法理解這些外神的。但不知為什麼,不知是不是他曾翻譯了舊印,唐遇卻在這一刻聽到了很多聲音。

  這些聲音和他在船上聽到的聲音很像,同樣遙遠而詭秘,低沉而縹緲,像是來自無垠的宇宙,又好似來自靈魂深處。

  唐遇下意識的轉譯出了這些語句,甚至通過轉譯看到了很多景象。他看到每個星球都存在著一扇門,這些門將無數個獨立的世界與無盡浩瀚的宇宙相連,猶格·索托斯知道門的位置,祂即是看門人也是門鑰匙,每當從門中聽到呼喚,猶格·索托斯便會分出精神體,手持鑰匙打開那門,帶來一場劫掠與毀滅。

  唐遇想到了五年前太空觀測者們探測神秘的數據時網絡上的激烈爭論,想到了四年前那場盛大絢麗的流星雨,想到三年前使得萬物俱寂的沉睡日。

  人類所有對於未知的渴求與期盼都被猶格·索托斯當做了召喚,人類呼喚希望,但降臨的卻是災難。

  對於猶格·索托斯而言,人類這種低等生命只是不錯的養料,就像動物吃草,狼吃肉,人吃飯一樣,都是理所應當的。

  即使明知道人類吃飯的時候也不會為了碗中的米飯而流淚,但唐遇還是難以抑制的感受到了強烈的憤怒。這種憤怒太過於強烈,令他直接從可以和猶格·索托斯對話的狀態中抽離了出來。而唐遇抽離後的第一件事艱難的大口喘氣,只覺得腦子跟被人掏出來洗了一遍似的,天旋地轉地過了好長時間,常何擔憂的聲音也逐漸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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