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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一身錦衣,倚在湖邊釣魚。

  只是他眼神放空,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自己的魚餌到底能不能引來獵物,只是為了保持這樣一個寧靜的姿勢。

  自日前這人一刀斬了燭瑤大將饕餮後,便整日是這幅模樣。犬封國里的人聽了傳言對他也多有畏懼,就算他這樣坐上一天,也不會有人敢靠近問上一句。

  但也是有人完全不怕的。

  「你在做什麼?」

  軟軟的童聲,好奇而又懵懂,猝不及防地在何如耳邊響起。

  他轉過頭,便對上了一雙乾淨如星空的眸子。

  好幾日沒有發過聲的喉間染著些許嘶啞,卻又無意間帶著柔和。

  「釣魚。」

  「哦,是嗎?」小孩子似懂非懂,看了看何如,又看了看他的魚竿,「但我覺得你這樣很難釣上來魚啊。」

  何如頓了頓,一聲嘆息:「無所謂。」

  只是無聊罷了。

  這個孩子他是認得的,若說悽慘,與他不遑多讓。

  正是當年因他無能軟弱而被殺神化蛇奪去了全家性命的遺孤。

  也是儋耳國王城被屠城之後唯一留下的活口,雙笙。

  對於這個孩子,何如是愧疚的。

  若是當初他沒有那麼懦弱,或許這孩子不會落得和如今的自己一樣的結局。

  雙笙走到何如身邊坐下,和他一起盯住了平靜無波的水面。

  暗沉霧氣之中,一雙手穿過了雙笙身後的灰塵,將卷著毛領的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

  何如看向手的主人。

  這人他也認識,只是之前甚少交流,但他也有聽說,自從雙笙來了這裡之後,便一直跟在這人身邊。

  遲遙感覺到了何如的探視,回眸望去,滿臉疑惑。

  雖然他也聽說了這位域主所遭遇的一切不幸,但是畢竟自己以前幾乎不曾與他說過話,而且自己也是不善言辭的性格,所以並沒有想過要勸慰些什麼。

  只是雙笙這孩子看到何如在釣魚,便一定要過來看看,他才跟了過來。

  現在這人這般審視地看著自己,莫不是因為自己和雙笙突然闖進他的領地,讓他不愉快了?

  遲遙正在心中疑惑,對方卻率先打破了寧靜。

  「謝謝你。」

  遲遙愣了一瞬,哪怕他平時表情甚少,慣會掩飾自己的神色,而今也不免因這人的這三個字而露出無法遮掩的錯愕。

  遲遙不解道:「緣何道謝?」

  何如移開了視線,卻並不再說話。

  他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摸雙笙的頭。

  小孩子正一臉天真地看著似乎有些動靜的魚竿,對於何如的接近一點也不抗拒,反而頗為喜悅地回頭道:「好像有魚上鉤了!」

  「恩。」何如聽了雙笙的話,終於握緊了手中的魚竿,猛一用力。

  果然,魚竿上一條瘦弱的小魚正在拼命掙扎。

  何如將魚從杆上取下,對雙笙笑了笑:「要把它放回湖裡去嗎?」

  雙笙瞪大了眼睛,懵懂道:「為什麼要把它放回去?」

  何如並沒有想到雙笙會有如此反問,只好解釋道:「因為它應該回家。」

  「可是它已經離開家人了。」雙笙指了指猶在掙扎的魚尾,「它若不食魚餌,也不會被你勾走,這是它自己選的。所以就算是離開親人,也沒辦法。即便你現在把它放回去了,它以後還是會被別人釣上來的,因為它合該如此。天地萬物,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它也不例外。」

  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

  眼見著眼前這位近日來性情大變的域主突然失去了笑意,遲遙心中微微一顫。

  雙笙這孩子快人快語,該不會熱鬧了這位吧?

  這位最近陰晴不定,要是一會突然出手,傷到了雙笙... ...

  遲遙正暗自戒備,便見眼前的何如竟真的朝雙笙伸出了手。

  遲遙嚇了一跳,雙笙卻仍然無知無畏,天真無邪地看著何如。

  ——而對方也確實沒有傷害他。

  只是摸了摸雙笙的腦袋。

  「你說得對。」

  何如忽然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這個怒斬地方猛將,令天下為之膽寒的域主。

  唯有這一刻,仍像是當年初到之時天真懵懂,不染塵世分毫塵埃的白衣少年。

  無憂無慮。

  比誰都要乾淨。

  疏語站在已經開始衰敗的梨花樹下,遙遙看著這邊,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春寒料峭。

  分明已經快要到夏天了,可還是這麼冷。

  「如果可以的話,一直像以前那樣就好了。」

  「可是人早晚都是要長大的。」梁語抬手,將疏語肩上稍顯清冷的落花盡數拂去。

  「對啊... ...要是不用長大就好了... ...」疏語一邊嘆息,一邊又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感覺都沒雙笙這個孩子看得清楚。」

  梁語低頭看向疏言:「正因為是孩子,所以才能看得清。」

  我們已踏入局中,早已看不清這一切了。

  ***

  緗素。

  當年山海異動,久冥分崩離析。

  正是緗素首位域主最先自立為主,建立了久冥後的第一個王域。

  而後幾百年,風吹雨打,屹立不敗。

  無論其他王域如何變故,它依然能穩固自己的地位,而不為外界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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