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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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女子一身素白外罩一件紅色斗篷站在男人旁邊,兩人攜手對視微笑。

  蘇宴的目光停在二人的笑容之上,久久凝視。一旁,凌若從那兩個木頭人身上抬起頭來看向阿初,阿初微微笑了笑,眼睛卻紅紅的,沒有說話。

  凌若的思緒回到當初阿初生辰那一年,阿初就是送了這樣一份禮給她,只是那個時候的他雕刻的技藝還沒有今日這般出神入化,甚至很醜,但那些珍惜的東西都曾被凌若留在了她的小匣子裡,和她的過往存放到一起,就恍如她在這個世界之後珍惜的過去。

  「這份禮,我們很喜歡。」蘇宴撫摸著上頭的小人,看向阿初。

  「姐夫喜歡就好。」阿初微笑著,精緻的五官像是冬月清雪一般風姿俊秀,「姐姐姐夫此番回去,不知何年才能得見,所以,我送了一份禮給姐姐和姐夫,就當感謝這些年的養育之恩。」

  他偏過頭去,身後有人奉上來了一個冊子。

  凌若上前一步,接過那冊子打開看了看,頃刻訝然看向阿初。

  阿初眼底清澈,眸光如水,「我雖是北燕人,卻在東越長大,得姐姐救命之恩,今時今日無以報答,就當略備薄禮,謝過姐姐養教之恩!」

  凌若將冊子遞給蘇宴,蘇宴看過之後看向阿初,目色停頓了少許才微微笑起來:「如此,朕替東越百姓多謝燕帝了!」

  阿初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凌若:「姐姐此去,不會再來北燕了吧?」

  他目中繾綣,分明有著不舍。

  凌若看著這個少年克制的隱忍,想到這麼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其實他是一直有將自己的話放到心上吧?

  所以這麼多年才一直那麼努力,那麼要強。凌瑾可以毫不顧忌的放棄學武,撿起自己喜歡的文墨,而他卻在要強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最終卻成了北燕的帝王。

  一切發生得如此戲劇,卻好似又成了一股必然。

  她想,就算阿初的身份不是北燕帝王,以後必然也會有了不起的成就,像曾經的謝朝林或者曾經的蘇宴,必將也是一代人物。

  只是身份讓他走上了帝王之路,而北燕尚有勢力不容小覷的北丘冥,阿初未來的路依舊任重而道遠!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我相信,阿初可以做到。」凌若伸出手來,像從前一樣替他理了理衣襟,又看著他,「男子二十弱冠,我答應你,等你二十歲那年,姐和你姐夫一道來看你。希望那個時候的你像現在一樣,是姐姐的驕傲!」

  阿初的眼眶又紅了起來,看著凌若。對於他而言,凌若曾經是他的嚮往,是他努力想要追尋的存在,他想強大,強大到有一天可以保護她,為她遮蔽一切的風雪,所以當凌若說出這句他是她的驕傲的時候,阿初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就像這麼多年的默默無聞忽然間有了一絲回報,就像……她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存在,哪怕渺小到微不可見!

  他不是凌瑾,凌瑾有疼他的姐姐,有疼癢的舅母表哥,即便沒了母親沒了凌國公府,他還有身份在那裡。可他什麼都沒有,他只是凌若撿來的小孩,哪怕受到的待遇和凌瑾一樣,他也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處境——沒有凌若,他什麼都不是!

  他感恩在心,亦努力著讓自己變得強大,讓凌若知道,哪怕不是她的親弟弟,他也可以像親人一樣保護她。

  只是如今,一道身份,徹底將他們分開,明明這份能力能讓他更好的守護她,可是卻因為這份分離讓他所有的堅持變成了悵然若失。

  他忽然知道,原來,他只是想守護在她身邊,僅此而已。

  但……

  命運不允許,而且,她的身邊也再不需要他的守護,那就讓他在遙遠的北燕,為她護衛東越的平安。只要有他在,北燕邊境不破,東越的邊境便也永遠不會破!

  只是,為什麼他會這麼捨不得……

  「阿初……」眼看著他竟這樣在她面前哭得像個小孩子,凌若喚了一聲又一聲,終於是伸出手來抱住了他。

  「我知道北燕對你完全陌生,要擔當起一個國家不容易,但我相信你可以做好,因為你是阿初,是姐姐心裡最放心的孩子!」

  阿初伸出手來抱緊了她,第一次毫無顧忌的宣洩著自己的情緒,也是最後一次。

  「姐,保重!」

  他終於從凌若懷中退出,看向一旁坐在輪椅上的蘇宴,深深一拜,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蘇宴的目光隨著他的離去久久沒有收回,最後才終於落在凌若身上,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

  凌若對他勉力一笑,這才推了他的輪椅:「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回到房間裡,他們的人便開始收拾東西。

  有人走到屋裡,將一個藥瓶重重放到桌子上,「這是我給笑笑調製好的可以供她一年服用的藥,以後每年,我都會送上調養的藥直到她的病完全好了為止。」說到這兒,她有些複雜的看著凌若,「照顧好笑笑!」

  她抹了一下眼睛走了,凌若看著她離開才過去將藥瓶拿了起來,握在手心,久久沒有說話。

  帝臨幽醒了,在第二日午後。

  在山上幾天幾夜沒有吃東西,他現在只能吃些流食,身體依舊十分虛弱。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昏暗,空無一人。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才發覺掌心被包紮了起來,拉開袖子,手腕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說,蠱毒解了。

  他鬆了口氣,卻不知又想起什麼,目色微黯。

  「吱嘎。」有開門的聲音傳了過來。

  帝臨幽看向門口,半晌沒發現人,直至瞧見一個小腦袋探門而入,他微微一愣,才笑著朝門口招了招手。

  「爹爹……」小女孩穿著一件粉色的裙子,一陣風一般的撲了過來,趴在床邊,「娘娘不讓我來……爹爹好些了嗎?」

  帝臨幽的手摸了摸她的頭,輕笑,又看著她凍得通紅的鼻子:「冷不冷?穿這麼少?」

  笑笑將頭埋在他掌心,蹭了蹭,才抬起頭來輕笑:「現在不冷了。爹爹……娘娘說你病了,你現在病好了嗎?」

  她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帝臨幽,有些好奇的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爹爹沒事,看到笑笑,什麼病都好了。」

  「真的?」笑笑立刻笑起來,卻又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小臉一皺,「爹爹走嗎?」

  「什麼?」帝臨幽有些不解。

  「娘娘說,那個娘娘也是我娘娘,要帶我走,那爹爹也走嗎?」

  帝臨幽目色微頓才笑起來道:「那娘娘是笑笑的親娘,笑笑的生命是她懷胎十月給的,而且生笑笑的時候非常痛苦!當年,笑笑生下來之後身體不好,爹爹才把你帶到公主娘娘身邊,讓公主娘娘醫治你,只是這麼多年,笑笑的親娘很想笑笑,所以笑笑病好了,應該回到親娘的身邊。」

  笑笑依舊皺著臉:「那爹爹也會去嗎?」

  帝臨幽看了看她,繼續道:「笑笑,我不是你的親爹爹,那位東越的君上才是你的親生爹爹。」

  「那你去不去?」笑笑的嘴巴已經癟了,卻強忍著等著他的答案。

  帝臨幽嘆了口氣:「你放心爹爹會時常去看你的,你要是想爹爹了,也可以來看……」

  「哇」的一聲,帝臨幽的話還沒說完,笑笑已經兩行眼淚流了下來,而且是嚎啕大哭。

  「爹爹不去……我也不去……我不要去!嗚嗚……」

  帝臨幽急了連忙起身來抱她,笑笑已經撲進他懷裡抱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抱著:「我不去!我不要去!我要爹爹……只要爹爹……」

  「哐當。」房門大開,一大片人闖了進來。

  帝姬看到床上醒來的帝臨幽鬆了口氣,連忙去抱笑笑。

  而帝姬身後,同樣跟來的還有凌若。

  她看著眼前一幕,嘴角動了動,又看向帝姬,伸出手來道:「笑笑給我吧。」

  「你走!你是壞人,壞人!」笑笑的一雙手卻拍打在凌若手上,哭著大叫,「我不要你,我要爹爹,要爹爹,娘娘我要娘娘爹爹……」

  凌若立在那裡,看著帝姬安慰笑笑,渾身僵硬,那一頭,帝臨幽卻忽然喝了一聲:「笑笑,不許這麼對你娘說話!」

  笑笑的哭聲戛然而止,她看向帝臨幽,兩個淚汪汪的眼睛忽然就閉上了,然後眼淚更加洶湧下來:「爹爹凶我……爹爹凶我……嗚嗚……」

  帝姬急得腦殼疼,盯向帝臨幽道:「行了,笑笑就是個孩子,你沖一個孩子發什麼火!」

  她又看向凌若,目色有所緩和:「笑笑畢竟不是在你身邊長大,現在一時無法接受也正常……」

  懷裡,笑笑更加厭惡凌若,甚至拳打腳踢的要趕走她。

  凌若立在門口,眼睛紅著說不出話來。帝姬連忙便將笑笑抱了出去,哄去了。

  凌若的視線跟著兩個人的身影離開,心裡崩坍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身後,帝臨幽走上前來,在她身後站了許久,才開口道:「凌若……」

  「不用說了。」凌若打斷了他的話,擦了擦眼角,「你好好休息吧。」

  眼看著她就要這麼離開,帝臨幽猛然扣住了她的手臂:「我不是要辯解,相反,你若是怪我恨我,怎麼樣都可以,只是我不希望你將什麼事情都憋在心上!」

  看她停了下來,他才深吸口氣道:「凌若,我沒想過要傷你,只是我這個人,不太喜歡感情用事,或者說,是我一直以來習慣了帶著目的處事,才使得我連反應也是後知後覺。」

  「笑笑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但是當時我也沒想過她能活下來,與其對你造成二次傷害,倒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給你希望!」

  「那包子呢?」凌若回過頭來看向他,「時至今日,你還想說和你沒關係嗎?」

  帝臨幽看著她,在她決然的目光之下,眸底緩緩暗沉,指尖也終於沒了力度鬆開了她。

  凌若咬著唇看他,「帝臨幽,為什麼?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一邊給我絕望又一邊給我希望!就算笑笑的事情我可以原諒,難道當初不是你向蘇譽提供行蹤,才導致包子被搶走嗎?」

  帝臨幽低垂著視線,許久,竟輕勾了一下嘴角,抬起頭來看她:「所以,我不可饒恕了是嗎?」

  凌若猛然之間便別開了視線,腦海中閃過的是當年那個雨夜,他如同一根救命稻草懸在她心頭上,給了她一切的支撐……又是南涼單府的蓮花池裡,他有力的手臂將她拉出窒息的水流……還是那場雪崩之時,他拼盡全力將她推出,自己卻沉入滾滾雪流之中……又或者,是他即便命懸一線,手裡依舊抱著的那朵千山雪蓮。

  她的眼淚掉落下來,她不是沒有情,只是她太恨!

  東越的戰火是他燃起的,因為他,東越不知道死了多少百姓,因為他,謝氏死在了靈幽閣的亂刀之下,也因為他,她與孩子分離那麼多年,也還是他,蘇宴險些死在了淮江,這一切……幾近家破人亡。

  她怎麼能不恨!

  縱使他在彌補,縱使他現在在豁出性命的對自己好,可是,她依舊忘不了那些過去!

  可是,一旦想到那場雪崩,想到笑笑曾是他跪在帝姬面前,求著帝姬救回來的性命,那點恨便又在她心裡煙消雲散。

  她想恨,卻發覺自己真正該感謝的人也是他!

  凌若擦乾了眼淚,抬起頭來:「你好好養傷吧,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究了,只希望,從今往後,我們之間不要再有交集了。」

  帝臨幽唇邊勾起一抹苦笑,抬起頭來看向門外已經暗下去的院子:「你就這麼恨我嗎?」

  凌若搖了搖頭:「不恨了。」

  她只是希望,今後再不要與他有任何瓜葛,不論過去是什麼,就隨著往昔,塵封入土吧。

  「呵。」帝臨幽唇邊忽然勾起一抹薄笑來,然後下一秒,凌若整個人被拽入了門口。

  大門「啪」的一聲被關上的同時,他的唇瓣也落在了凌若的唇上。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凌若沒想到這樣的情況之下,他居然還會想著輕薄自己,頓時大怒,揚手便要打他。

  可帝臨幽分明是早有防備,單膝壓制住了她的雙腿,同時手指扣了她的雙臂,一隻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用力壓向自己。

  凌若毫不猶豫咬了他一口,血腥味在口腔瀰漫,他卻將這個帶血的吻加深,直至凌若被窒息到險些昏厥才被他放開。

  「帝臨幽!」毫不猶豫,凌若給了他一個耳光。

  帝臨幽卻勾著唇角,擦著被她咬破的唇角輕笑:「比起毫無糾葛,我還是喜歡你恨著的好。」

  至少,恨,可以讓她永遠記住他!

  凌若已經氣到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著,她看著他笑得邪佞的面容,很想一匕首擦過去,但腦海里卻是無數昔日過往閃過。

  她咬了咬牙,終於是大步走了出去。

  *

  笑笑最終還是跟隨他們踏上了南涼的路,不過一同前往的還有帝姬夫婦。

  有帝姬夫婦陪著,笑笑終於不再鬧了,但是離開之時還是抱著帝臨幽的脖子萬般不舍,直至帝臨幽答應她以後有時間便去看她,她這才作罷。

  回東越的那天清晨,凌若在門外遇見了狄淵。

  他請求與凌若借一步說話,然後告知了她當年兩個孩子的真相。

  他說,消息不是帝臨幽散出去的,是他作為答謝,將包子的消息傳給了晉王,這才使得晉王安排了一場計劃,將包子偷走,就像當年謝氏的死一樣。因為合作關係,他將靈幽閣的部分閣眾撥給了當時還是太子的蘇衍,由他差遣。

  所以,才出現了謝氏被亂刀砍死的事情。

  一切雖不是帝臨幽所為,但總是與他脫不了關係,所以這麼多年,這份罪責都由他承了下來。

  哪怕,凌若因為過往這些耿耿於懷到想要殺了他報仇!

  東越的九州圖紙,是他與晉王的暗中合作,交給了帝臨幽,那個時候的帝臨幽也的確需要這樣一份助力,所以,他用了。

  可是,正是用了這樣一張圖紙,他卻用了整個下輩子來後悔。

  因為傷害已經築成,再也回不去了。

  *

  康元三年,東越得北燕鐵騎支援,牧馬千匹,讓漠北周邊十餘城苦寒之地的百姓有了口糧,擺脫了從前飢苦到只能靠沿途商旅才能混口飯吃的困境。

  而東越新帝繼位之後開始推行新政,取消世襲制度,凡官場官員,擇良才而就,不論出身,平民百姓通過科舉武舉,皆可為國效力。

  這一良政,開創了東越之後近百年的太平盛世。

  康元十年,東越京城。

  「江鎮的太守劉希禹說,今年大旱,導致江鎮百姓秋收微薄,請求朝廷能否降低賦稅。」凌宮,凌若坐在御案之上,念著新上的摺子。

  下方小案上,蘇宴聽了,點了點頭:「江鎮的大旱屬十年來罕見,只怕不是一兩年便能緩解,就免江鎮三年賦稅,同時之前的救災工作不能有半點懈怠。」

  「好……不可有懈怠!」凌若拿了硃筆,在摺子上御批,然後合上摺子,這才發現今天的摺子已經批完了。

  「這幾年,東越的情況越來越好,摺子卻越來越多,這些個官員,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要上報……」

  「事無巨細,才能知曉天下事。」

  蘇宴拉她在襲擊的小案坐下,讓她趴在自己腿上,給她揉著酸痛的肩膀,「這幾年,辛苦你了。一直給我批著摺子,如今我這眼睛已經大好,你大可不必如此費力!」

  凌若聞言,抬起頭來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隔這麼遠能看見我的臉嗎?」

  幾年前那場北燕之行,因為在雪地里待了太久,再加上蘇宴的眼睛之前受過傷,所以在回到東越的路上居然突發急症,再次失了明。

  這可把一干人等嚇壞了,好在當時帝姬跟著他們來的東越,及時幫他護住了眼睛,這幾年來,蘇宴的眼睛在緩慢變好,但是國事不可荒廢,便由凌若代筆批閱摺子。

  也正因為此,凌若從前練習的筆跡排上了用場,蘇宴的眼睛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復。

  如今七八年過去了,他已經能清晰看見她的面容,只是因為不能用眼過度,所以摺子依舊由凌若代勞,他教她如何處理朝政。

  「我的凌若,越來越好看了。」他摸著凌若的臉,輕笑著說。

  凌若輕笑一聲,往他懷裡埋:「盡哄我,我現在臉上都長皺紋了,而且從前毀容的時候,你也說我好看!」

  那株天山雪蓮不止解了她的蠱毒,連並她的臉也給治好了。而帝姬也說過,天山雪蓮的治癒能力勝過每一種良藥,而當初要不是凌若給蘇宴也吃了一株天山雪蓮,他的眼睛一定沒得救。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不論你什麼樣子,在我眼裡都是最美的。」蘇宴低笑著,「而且,我也會陪著你一起老。」

  凌若抬起頭來看他,見他目色低沉如水,便輕笑了一聲,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時間過得真快啊,司凌和子衿長大了,我們也老了。」

  蘇宴正要答話,殿外卻有人匆匆跑了進來:「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公主又不見了!」

  「什麼?」凌若猛然坐起身來,那一頭,蘇宴也是微驚:「怎麼回事?」

  公公顫顫巍巍的將一張竹宣紙遞上:「這是公主的留書!」

  凌若接過來一看,上面只有十個大字——父皇、母后,我去找爹爹了!

  凌若按著腦袋幾近昏厥:「這個笑笑!」

  蘇宴瞥過上面的字,扶了她:「算了,讓她去吧,自八年前帶她回到東越,她這麼多年都不知道逃了多少次。栓得住人,拴不住心,她對那裡,終究有所眷戀。」

  凌若揉著太陽穴,靠進他懷裡:「你說……我們是不是上輩子欠帝臨幽的?生個女兒倒成了他的!」

  蘇宴目色暗沉:「像你說的,冥冥中,自有天定。」

  *

  南涼皇宮。

  一團小小的身影推開御政房的門,瞧瞧往裡看了看。

  發覺裡面的軟榻上躺了個人,藍衫垂地,她挪著小步,脫了鞋襪,輕手輕腳走了過去。

  然而,她的動作再輕,腳上的一隻鈴鐺聲卻泄露了行蹤。榻上的人眉心動了動,沒有立刻睜開眼睛,少女偷潛到軟榻前,看到軟榻上的人兒依舊在沉睡,頓時大喜,張開雙手就撲了上去:「爹爹,我回來了!」

  她的聲音又大又亮,整個殿內,都是她歡快的回音。

  男人蹙了蹙眉,隨後懶洋洋睜開眼睛,看見是她,推了推她的腦袋:「又偷回來的吧?說吧,這次回來待多久?」

  「爹爹!」少女伸出手來圈住他的脖子,像小時候一樣,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你說好不好?」

  她笑起來的樣子,眉眼彎彎,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只是比之那個女子眸底的堅韌,眼前的少女眸底全是亮閃閃的光,而且目色清澈如水中明月。

  帝臨幽看著她有些失神,少女便在他懷裡撒起嬌來:「爹爹,好還是不好啊!」

  「……好,只要你願意,多久都可以。」

  「多謝爹爹!」少女猛然湊上前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帝臨幽渾身一僵,正想告訴她男女有別,卻見她歡快的在殿中旋轉起來,腳上的鈴鐺發出輕快的響聲,粉色衣裙散開,像是山間精靈翩翩起舞。

  「爹爹,我給你跳支舞吧,我娘教我的哦!」少女忽然停下步子,將身上的外袍解開,露出裡面暖黃色的衣裙,就像是那個海邊的夜晚,凌若在對著蘇宴起舞一般,跳出了那一段情緣。

  帝臨幽看得發怔,他並不知道凌若會跳舞,而此時此刻看著這段舞,目光終於漸漸深邃了下去,他在極力想像著凌若跳著這樣一段舞時的模樣,想著想著,那女子的身影與眼前少女的重合,竟仿佛變成了一個人。

  他情不自禁朝少女走了過去,而一舞畢,少女最後一個旋轉正到了他懷中。帝臨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托住了她,少女順勢圈住了他脖子:「爹爹,好不好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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