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奇怪的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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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氏仔細看著宴會上的一切細節,想要在宴會中挑剔出些錯處來。可惜以她的出身和閱歷,實在是挑不出什麼錯來。朱氏拿眼睛瞟著菜餚,剛想說這樣的場合也沒個什麼葷腥,卻想起小年夜的時候謝千羽讓婆子介紹菜餚而羞辱自己沒見過世面時候的難堪,於是只好閉口不說了。

  菜剛剛上了一波,人們酒過一盞的時候,便有歌舞伎上來,跳舞助興。

  朱氏終於找到了機會,便問:「大嫂請的這是哪家的歌舞?我瞧著那舞衣怎麼有些不精緻?」

  元氏看了她一眼,心中知道她在打算什麼,只是淡淡道:「是晟哥兒找的,說是軒哥兒和遷哥兒推薦的,都說不錯。」她轉頭看周嬤嬤,問:「叫什麼來著?」

  周嬤嬤笑著回復道:「叫彩蝶班。」

  元氏聽了,便轉頭看著朱氏,道:「二弟妹是對這彩蝶班不滿意?晟哥兒只知道讀書,也不怎麼喜歡這些歌舞,少與人在瓦子裡聚會的。這也是聽你們家軒哥兒說好,這才請了來。」

  這話再明顯不過了,元氏的話看著好像在埋怨謝明晟只知道讀書,不明白人情。其實,是在說謝明軒和謝明遷常常喝酒耍樂。

  朱氏聽著她說話,臉色就很不好看,謝明軒是她的嫡子,他推薦了歌舞班子,她怎麼不知道?「大嫂這是什麼話?晟哥兒是好的,可也不能踩我們家軒哥兒啊。」

  元氏不說話了,只是抿著唇笑。

  蘇氏等人看向朱氏的眼神裡帶著明顯的譏諷。不過是一個五品官之女,竟然也妄想在這樣的場合來嘲笑一個世家之女?不是瞧不起她,她是真的不是對手。

  蘇氏用帕子擦了擦嘴唇上剛剛沾染的酒漬,笑著對元氏道:「這位二夫人可真有意思。齊國公府便只有世子一位男丁,否則,我也有個能妯娌,平日裡可熱鬧些。」魯國公疼愛她,給她選了好久,最後選擇了嫁入齊國公府。因為齊國公只有一個兒子,女兒嫁過去之後,沒有妯娌繁瑣,將來更是當家主母,齊國公夫人。

  元氏也笑了,道:「宮裡雲貴妃娘娘與你交好,連每年進貢的荔枝都記得賞你,如何還有不滿足的?」齊國公的女兒嫁入宮中,如今是熾手可熱的雲貴妃。

  蘇氏笑了,道:「這話倒是真的。」她與小姑子相處得十分融洽。

  經過蘇氏這麼一打岔,便沒有人再注意剛剛的話題,都聊起了每年荔枝如何稀少,很多人家都吃不上新鮮荔枝的事情。

  朱氏就這樣被晾起來了,不由得臉色發紅,手中死死地絞著帕子。

  她旁邊坐著的謝潛璃也是羞得臉色通紅,恨恨地瞪了元氏一眼,這個大伯母就不應該醒過來!她一醒過來,不但母親在謝家毫無出彩的地方,連自己也被謝千羽打壓得出不了頭。

  朱氏卻並不死心,忍了半晌,開口道:「往日都是小嫂子張羅這些宴會,如今怎麼不見她?」她話音落下,整個宴會的人都不說話了,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什么小嫂子?

  雅慧郡主有些好奇,問道:「小嫂子?這是個什麼稱呼?」

  蘇氏冷笑一聲,道:「郡主不知道也不奇怪,這平民小家裡,把兄長的正妻叫做嫂子,而兄長的侍妾便叫做小嫂子。這是鄉間的叫法,連商賈之家都不這麼叫的。」她這話相當於啪啪打了朱氏的臉,嘲笑她是連商賈之家都不如的鄉野村婦。

  朱氏「呼」地站起身來,她旁邊的謝潛璃也沒忍住,臉色十分難看地站起身來,對蘇氏怒目而視。

  雅惠郡主卻是笑了,道:「前段時間郡馬說御史台彈劾謝大人家風不嚴,我還說郡馬道聽途說不可信呢……」她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來,可在座的都聽懂了,說的是:沒想到今日一見,事實果然如此。

  元氏的臉色也不太好,今日本是她病好之後的第一次宴會,沒想到,居然被朱氏攪亂了。可她到底從小在元家被教養,自然不可能讓場面太難看。於是輕輕笑了一聲,道:「七國所爭的曠古美玉和氏璧尚且微瑕;千錘百鍊的赤金尚且不純;流傳千古的聖人尚且有錯。郡主不必疑惑,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需要時間去改變的。」

  她這話,便是藏了不少機鋒。如今大成開國不是三十載,十幾年前,皇帝又迫切想要世家和新貴融合,便頻繁下旨意賜婚,如今誰家裡沒有幾個上不得台面的親戚?她病了十來年,無暇顧及這些跳樑小丑,如今既然病好了,自然是要放開手腳整頓的。只不過,她需要時間。

  蘇氏朝著元氏一笑,道:「正是這個禮。」

  雅惠郡主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可心裡依舊不滿,對元氏道:「黛娘,咱們這些家族,可出不得一點錯處的,當要整頓家風才是。」她身為皇族中人,這話聽起來是在給臣婦建議或者是指點一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可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雅惠郡主是在給元氏撐腰,讓她正大光明地整頓家風。

  朱氏臉色一陣白,一陣靑。可高高在上坐著的,是雅慧郡主,是超一品封爵,是先太子的女兒,根本不是她一個五品官女兒,從五品官的夫人可以對抗的。

  謝潛璃雙眼含著淚光,眸子死死盯著雅慧郡主,仿佛要吃人。

  雅惠郡主說完話,轉過頭來,便看到謝潛璃的目光,不由得冷笑一下,道:「這是誰家的女兒?居然敢這樣瞧著本宮!如此以下犯上,還了得?給我轟出去!」

  謝潛璃被雅惠郡主的寒涼眸子一驚,嚇得忙低下頭去,淚珠子就啪嗒啪嗒掉到地上,肩膀不由自主發抖起來。她怎麼忘了,那是郡主!

  朱氏半晌之後才反應上來,雅惠郡主說的是自己女兒,心氣不由得就軟了下來。正要說點什麼,便見郡主身邊的幾個嬤嬤過來,扯著謝潛璃就要出去,嚇得忙去拉扯婆子,嘴裡道:「誰敢動我女兒!」

  謝千羽身邊坐著的王樂宣實在是忍不住了,低聲對謝千羽道:「這真是你二叔母?是不是不太清醒?」

  謝千羽唇角帶著譏諷的笑意,可不就是不太清醒嗎?否則,她能認不清現狀,在元氏醒了之後,就一直找麻煩?

  王樂宣道:「你們東府二房將來不是得分家出去過嗎?她就不怕將來日子難熬?」

  謝千羽輕聲道:「二叔如今在翰林院做事,想必二叔母是知道,翰林院是出宰相的衙門吧。」

  王樂宣差點笑出聲來,「宰相是要出自翰林院,可也得在六部磨練很多年,才有可能升任宰相,這謝二夫人是做大夢呢?」

  謝千羽微微轉頭看了一眼王樂宣,淡笑道:「許是大夢多年了。」

  謝二爺雖然在翰林院任職,可也不過是位修撰,連為皇帝的聖旨潤色都輪不到他。翰林院的修撰多如牛毛,說白了,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職位。他文章雖然華貴,可到底沒有到了入皇帝眼,提拔重用的地步,終其一生,能做到翰林院學士就已經是大福報了。可二夫人顯然不滿意並且不相信這個事實,非覺得自己丈夫和兒子都十分出色,總有一個能當上宰相。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自信。

  那邊,婆子拉扯著滿臉淚痕的謝潛璃,朱氏拉扯著婆子,十分混亂的樣子。

  雅慧郡主明顯有些發怒,這都是什麼樣的人?居然連她的人也敢動!

  元氏朝身後的玉蘭使了個眼色,玉蘭快步上前,暗自用了力氣,與那幾個婆子一起,將那母女二人都拉扯出了院子。二人一出去,二房剩下的八小姐謝芳玉便十分尷尬了,只好也紅著臉跟著出去了。

  雅惠郡主直到看不到幾人了,臉色依舊帶著怒意,對元氏埋怨道:「這……簡直是不像話!」

  賓客們也紛紛低聲嘲笑,這謝二爺看著文文靜靜,怎麼夫人卻如此不著調?簡直是徒惹笑話。

  那邊王樂宣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卻一直痛苦地忍著不笑出聲音來。

  安慶縣主用茶杯掩著嘴角,淡淡笑了笑。這些年,這些新貴府邸的笑話,她看了不是一出兩齣了,這位朱氏,也算是個別出心裁的笑話。

  令人討厭的笑話走了,宴會自然繼續,人們笑著遙遙舉杯,互相敬酒,似乎已然忘了剛剛那場奇怪的鬧劇。只是,人們都知道,今日的事情,只怕下午就會傳遍京城。那位文質彬彬的謝二爺,怕是要被御史彈劾束妻不嚴,教女不嚴了。

  宴會一直繼續,那些喝了些酒或者吃飽了想要逛一逛的人,就回從宴席上退下來,在園子裡走一走,順便三三兩兩敘敘舊,加深感情。在這個時候,是不設男女大防的。但是,勛貴朝臣的子弟們,沒有什麼登徒子,也沒有女眷會主動去找男子。若是路上遇到,也不過是行個禮,問聲好,或者站在一處聊一聊,並沒有什麼大礙。

  謝千羽被王樂宣鬧得沒法子,只好帶了她去找雲馨兒,一起去園子裡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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