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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岑堯就是坐在這張床的床沿上,將他抱在懷中,指著屋中的擺設,一樣一樣說給他聽的。後頭說著說著,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將他按到床上去了,他一慌,還把床帳扯下來半邊,後半夜都為此耿耿於懷,我力氣怎麼這樣大……
想到這裡,小扣兒不由又伸手摸了摸床帳。
床帳晃了晃。
小扣兒忙臉紅地收了手,轉而朝正前方看去。正正好看見岑堯轉過了身。
正值冬日,旁人穿長褂,都總是穿得鼓鼓囊囊,瀟灑全失。
偏偏岑堯不同。
他身著長褂,也依舊身姿挺拔。軍裝帶來的凌厲肅殺氣,也因此褪去了。只餘下高不可攀的矜貴,與幾分清俊的文氣。
小扣兒的確沒有見過他穿長褂,抬眸望去,一下愣住了,只覺得好像……好像是比岑青元要好看得多得多的。
原先他只當岑青元就是最適合穿長褂的人了。
「好看嗎?」岑堯問。
小扣兒點了下頭,耳根忍不住發燒。
岑堯將他扶穩,慢條斯理給他換了身新衣裳,說:「你今日也十分好看。」
小扣兒的耳根更燒了。
岑堯卻是依舊給他穿了小西裝,中間夾著一件白色針織衫,外面還要再裹一件長斗篷。
當岑堯帶著他走出院子的時候,芸兒等下人怔怔望著小扣兒,心道這小戲子的模樣看上去,又貴氣,又……嬌氣。
小扣兒是渾然不覺的。
在林公館這些時日,他早已經磨礪好了。
岑堯帶著他用了早餐。
小扣兒忍不住問:「岑老爺呢?」
管家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強制憋出了個笑容,說:「昨個兒大少爺又給送醫院去了,老爺這不是陪著去了嗎?」
小扣兒輕輕嘆了口氣:「……哦。」
岑堯看了他一眼,淡淡問:「還想著?」
沒等小扣兒回答,一旁管家倒是先嚇了個半死。
四爺如今待這小戲子,是個什麼模樣,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分明。這小戲子要真痛痛快快和四爺在一塊兒,也就無非是大少爺的面子保不住。但這小戲子要是左右都割捨不了。那就是大少爺的命保不住了啊!
管家在那邊打冷顫。
小扣兒在這邊想了想,搖頭道:「不想的。」
他雖有自知之明,但也不是隨意讓人家欺辱的。上次在林公館,岑青元同他說的那些話,他還牢牢記在腦中呢。
岑堯說:「走罷,園子裡養了幾尾錦鯉,我帶你去餵魚。」
小扣兒忙點頭。
管家總算鬆了口氣,繃直的後背登時塌了下去。
一陣冬風吹來,後背上的冷汗凍得他四肢發抖。
岑堯帶著小扣兒去餵了魚,翻了書,賞了花。
岑府差不多讓他們走了個遍。
岑府的下人們也因此度過了難熬的水深火熱的一天。
岑四爺看著是文雅了許多,可他們依舊半點別的心思都不敢升起。
不僅如此,他們還怕極了四爺。怕他隨手抽出一把刀,怕他給槍上膛。
就連岑青元的姨娘都生生嚇病了。
他們這才意識到,請四爺回府,並非是請了個大靠山回來。倒更像是請了個活閻王回來。
他們討好四爺不得法,只好將主意打到了小扣兒的頭上,日日變著花樣討好他……小扣兒倒也沒想到,他在岑府中竟然還有被奉為座上賓的那一天。
他倒也知曉他們在想什麼,也並不去點破。
岑府下人過去待他不好,如今腆著臉上趕著往面前湊,雖然滑稽,但小扣兒心底也嘗到了些解氣的滋味兒。
此時岑堯扣著他的手腕,帶著他拐過了一條長廊。
前方正傳來下人說話的聲音。
芸兒攀住了小廝的袖子,語氣惶急:「這兩日下來,你也瞧見了。四爺恨不能將那小戲子捧在手裡,含在嘴裡……我是真的怕。」
「你怕什麼?」
「我扔過小戲子的東西啊……沒準兒他要記仇的。」芸兒碎碎念著,語氣焦灼到近乎神經質。
如今岑府沒有人不怕四爺。
芸兒就是最最怕的那個,怕得要死。
小廝道:「小孩兒懂什麼?你只管拿些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到他面前,哄好了他。他自會和四爺吹吹枕頭風,這風一吹完,你就沒事了。」
小扣兒咬了下唇。
不免又想到了自己那個烤地瓜……這個芸兒不知道扔了他多少東西呢。
小扣兒往前走了一步,就弄出了響動。
驚得那兩人連忙迴轉身來看,等看清身後是什麼人,芸兒二人已經嚇得面如土色,慌忙跪地了。
「四、四爺……」芸兒口齒都打顫了。
那小廝也一句話都不敢說。
岑堯掃他們一眼,問:「你傾慕岑青元?」
芸兒被問愣住了。
傾慕……哪裡談得上呢?但大少爺昔日英俊倜儻,又掌管著商行。不止她,院子裡不知多少個人都想著,將來給大少爺做個姨太太,不,通房丫頭也行了。
岑堯說:「那你就嫁給岑青元吧。」
隨後,他一指那地上的小廝:「這人攆出府吧。」
小廝最先醒過神,當先不停叩頭求饒:「小人剛才滿嘴胡話,……侮辱了小扣兒少爺……四爺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