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半分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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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景行起身接電話,沈清躺在床上,整個人帶著些許疲倦無力。

  微微側頭將清秀的面龐埋藏於枕間,心頭泛濫的情緒從一處不知名的地方奔涌而來,近乎席捲全身,壓的她不能喘息。

  商場上的明爭暗鬥,家族的利益爾虞我詐成了她整個青年時期的狀態。

  即便她不願做某些事情,可最終不得不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而犧牲某些人。

  都說,人在虛弱無力時最易想入非非。

  確實是如此。

  沈清撐著身子起身摸上床頭柜上電話,那側,章宜接起電話詢問其為何為歸公司,她淺聲答道;「有點感冒了。」

  章宜詢問一番後,沈清才步入正題開口問道,嗓音帶著滿滿的無力;「公司今日如何?」

  章宜聞言,在那側有一秒鐘呆愣,而後開口問道;「如何、是什麼意思?」

  沈清想,她真是燒傻了,抬手附上面頰,而後再度開口;「沈董今日去公司沒有?」

  「沒有?」章宜答。

  「沈南風呢?」

  「也沒來,」章宜在答,沈清如此一問,她似是覺得有什麼事情,繼而開口問道;「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沒有、別亂想,」沈清聞言,閉上眼眸靠在床頭,而後與章宜不深不淺的聊了幾句,隨後撂了電話,伸手將手機扔在被子上,微微彎起膝蓋將額頭抵上去。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長成如此模樣,若這世間有魔鬼的話,那她一定是不折不扣的魔鬼。

  唐晚也好,別人也罷,那些外人不敢輕而易舉下狠手的事情,她做的萬分順溜。

  她這一生,為了利益將許多人送進了監獄,抑或是進了地獄。

  年少時的她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如此模樣,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這樣的人。

  嚴歌謠尚在時曾問過她有何夢想,而她的夢想是當一名音樂家。

  可多年過去了,她的夢想早已被拋到煙消雲外,剩下的只是在商城上遇那些心狠手辣之人進行著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這一切如此不真實。

  可又如此鮮明。

  為了利益,干盡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了利益,將許多人踩在腳下,原以為這樣可以獲得快樂,原以為這樣可以獲得一切。

  可到頭來,發現握在他掌心的除了利益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她想要的那種安穩的生活,行至如今依舊未得到。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現實,生活如此現實,現實如此貼近生活,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

  沈清將頭埋於膝蓋之間,整個人坐在床上顯得那樣孤寂、淒涼、悲慘所有負面情緒一涌而出,在這間偌大的臥室里顯得如此的寂寥。

  她本不該成為這樣的人,可最終這個殘酷的社會,這個現實的社會,推動的她不得不成為這樣的人。

  陸景行掛了電話,轉身進來時便見沈清頹廢的坐在床上,整個人顯得那樣寂寥。

  心裡一疼,轉而急切邁步進來坐在床沿,伸手欲要將人摟進懷裡,而沈清卻呈鴕鳥姿勢將自己護在一處。

  「怎麼了?」男人微微彎著身子柔聲詢問道。

  後者未能應允。

  男人再度開口問道;「乖乖、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陸景行寬厚的大掌行走在沈清清瘦的後背,一下一下,溫軟觸摸著。

  溫聲軟語說盡了,沈清將自己抱成一團的姿勢依舊未改變。

  對於陸景行,沈清處在一個高台之處,而這個高台之上有一方屏障,將她隔開。

  陸景行,在這個屏障之外。

  許是沈清如此神色讓陸景行有些驚嚇,伸手將人強行拉起來,這一看。

  不得了。

  大水沖了龍王廟。

  沈清面上掛滿了清痕,看的陸先生頓在了原地,萬分無措。

  「怎麼了?嗯?」男人問,伸手捧著愛人臉頰開始給其擦去臉上淚痕。

  「不舒服?還是哪兒難受?」他再問。

  沈清悄無聲息得淚就好似那六月三伏天的雨似的,淅淅瀝瀝的下著,而後突然之間傾盆倒下,越來越大。

  陸景行越擦越多。

  這廂、醫院內,沈風臨與沈南風,沈唅三人靜靜守了一天,除去沈唅時不時的抽泣聲,沈南風與沈風臨二人幾乎閉口不言。

  空曠的走廊里剩下的全部都是別人的行走聲與醫生的言語聲。

  唐晚昏迷不醒,進了重症監護室。

  沈家三人悉數守在外間。

  沈唅滿面擔憂。

  沈南風神色緊張。

  唯獨只有沈風臨看不出任何神緒。

  對於唐婉的事情,他素來表現得極為冷漠,無論是何事情大有一種不悲不喜萬事皆空的態度。

  倘若說以前,沈南風不知曉這一切,定然會覺得沈風臨這人,深沉慣了,可此時、他萬分知曉,沈風臨並非深沉慣了,而是真的不愛唐晚,一絲一毫的情感都沒有。

  這個男人、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拉了張巨網,將所有人都困在了網內,唯獨只有他,只有他一人是清明的。

  換句話語來說,這張網裡面,困住的只有他而已。

  他不明白在如此關鍵時刻,沈風臨將這一切告知他是為何,也不明白沈風臨到底有何所想。

  在外人眼中,沈唅還是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沈唅,沈風臨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慈善家,

  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可在沈南風看來,這一切,就像是一盤被放了過量胡椒粉的牛排,變了味。

  「爸爸、」沈唅顫顫巍巍的嗓音響起。

  沈風臨聞言,低眸看了眼沈唅,應允了聲。

  後者問道;「媽媽會不會有事?」

  「不會、放心吧!」男人言語,伸手摸了摸沈唅的頭髮。

  看著她的眸光,帶著些許外人看不破的色彩,若說以前的沈南風看不清楚,可如今的他萬分清楚,沈風臨對沈唅的寵愛,無非是一種寄託,一種得不到沈清的寄託。

  沈風臨是愛沈清的,愛的深沉,愛的沉默。

  他對沈涵的一切寵愛,不過都是一種愛而不得的寄託。

  倘若有朝一日,沈清回到他身邊,與她共續這份父女溫情,那麼從此往後,再也沒有沈唅的容身之地了。

  「真的嗎?」沈唅問,圓溜溜的眸子望著沈風臨,眨呀眨呀的看起來如此單純。

  「真的、」沈風臨點頭,唇角帶著一絲絲淺笑。

  沈唅聞言,似是心安落地,掛著淚痕的面容扯開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沈南風見此,微微側眸,不願多看。

  於他來說,眼前的這一方鏡子被打破了,而於沈唅來說,卻沒有。

  唐晚現在生死未卜,不是沈風臨一句簡單的寬慰就能了事的,這一切、都便的如此虛幻。

  「去洗把臉,跟只小花貓似的,」沈風臨寵溺輕笑伸手摸了摸沈唅腦袋,後者聞言,起身,

  離開了長廊。

  此時、只剩沈南風與沈風臨二人獨坐在長廊。

  沈南風以為這位深不可測的中年男人有話對自己說,所以才支開沈唅,然而並沒有,他只是靜靜坐著,片刻之後,秘書到來,言語了句什麼,他起身,朝另一方走去。

  「事情都辦好了,一切都在軌道上,」馮俊將手中東西遞給他,而後淺淺開口。

  沈風臨接過文件,伸手,細細翻了一輪下來,而後問道;「萬無一失?」

  「萬無一失,」馮俊知曉,這一切於沈風臨來說如何重要,也知曉倘若此行沈清出了任何事情,沈風臨定然不會好過,所以、每一步、都謹小慎微。

  「郊區那邊也解決了?」

  「都解決了,」他答。

  聞言,沈風臨將手中東西遞給馮俊,跨大步朝外而去,而後道;「早點進行。」

  「是、」他答。

  沁園,白日裡睡多了的沈清此時仰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而身側,陸景行的大手橫隔在其腰間,動作如此霸道,又帶著些許保護。

  她微微翻動身子欲要起來,男人隨著她的動作緊了緊手臂,將人往懷裡撈了撈,朦朧睡意中,潛意識的動作。

  沈清見此,稍稍有些不敢動。

  也僅僅是翻了個身而已。

  在然後,大抵是過了許久、某人有些躺不住了,撐著身子欲要起來,男人倏然驚醒。

  猛然之間半撐著身子起來,啞著嗓子問道;「怎麼了?」

  「下去喝杯水,」沈清答,嗓音輕柔,似是沒想到陸景行會有如何大的反應。

  聞言、男人未言語何,翻著身子起來,許是半夜被驚醒有些蒙圈,掀開被子起身之時抬手抹了把臉,穿著短袖短褲欲要下樓去倒水,走了兩步見沈清半隻胳膊在外面,又翻身回來將其胳膊塞進被子裡。

  陸景行這人,周身帶著貴族光環,一舉一動都是教科書的典範,言談之間更是能怡然自得與人侃侃而談,在外,他是豪門貴胄,皇家權貴,永遠是那麼精緻。

  不禁讓外人幻想,他的生活是否跟英劇那些豪門大家族一樣,連夜間睡覺之時,也要保持貴族的優雅與精製

  可並非如此。

  婚後許久,沈清鮮少見過陸景行穿睡衣睡覺,相反的,極大多數時候,都是一身短褲短袖在身,倘若晨間未起有客來訪,來不及換衣服,他慣性在上面頰一件晨披。

  且不說其穿戴如何,單單是這男人周身的氣質,即便是褲衩背心在身也都是好看的。

  「我自己去,」沈清言語淡淡,相較於昨日的虛弱無力稍稍好了些。

  「怎麼了?」陸景行意識到某人不對,坐在床沿伸手順勢將撐著身子起來的人撈起來。

  「睡久了,」她答,話語諾諾。

  聞言、某人笑了,伸手撈過人,啪嗒一聲,在其面上落下一吻,似是故意發出聲響。

  還不待沈清輕斥出聲,男人起身,邁步進了衣帽間,在出來時,手中多了件厚實的晨披,將人抱起來站在床上,沈清識相,將晨披搭在身上。

  陸先生抬眸忘了其一眼,笑著說;「恩、小丫頭長高了。」

  沈清眸光淡淡不準備應允,更不準備大半夜的與這男人來一場是否長高了的辯論。沒那個勁頭。

  而後,男人牽著自家愛人下樓,這夜、沁園並未有人守夜,許是陸景行應允的,又許是有什麼事情,她沒問,他也沒說。

  二人下去時,客廳里留了幾盞昏黃的燈光。

  陸景行牽著她下去,叮囑她看台階,她伸手欲要按開燈,男人伸手制止,阻了她的動作。

  牽著她,摸進了餐室,倒了杯開水,端出來,沈清欲要伸手去接,男人微微舉高杯子,嗓音如常帶著些許寵溺;「燙、先不急著喝,我給你端著。」

  言罷、牽著自家愛人出去。

  沈清只覺陸景行今晚有何不同,往日起夜巴不得把燈全開都是好的,今日、竟然破天荒的牽著她一路跟做賊似的摸來摸去,真是、有錢人的癖好都如此難以接受。

  正想著,沈清一個沒注意,一腳踢上了旁邊椅子,男人聞言,猛然回首,面上焦急盡顯,嗓音急切道;「撞哪兒了?」

  「能不能把燈打開?」沈清沉著臉問道,顯然是踢疼了。

  「好了好了、」陸景行伸手將杯子隨手擱在桌面上,過來摟著沈清安撫著,說了兩句好話,

  而後轉而由牽著某人前進改成了摟著某人前進。

  沁園占地面積曠闊,自然不會太擁擠,沈清一腳踢上旁邊椅子上,完全是因自己出神想太多。

  沁園落地窗前,男人一手端著杯子站在自家愛人身後,沈清看著眼前烏漆嘛黑的景象有些疑惑,今日的沁園,連路燈都未開。

  她當然不會忘陸景行窮到交不起電費那一方去想,只覺得、今日如此,應當是有事情。

  「阿幽、」男人淺喚,而後微微彎著身子將下巴抵在自家愛人肩膀上緩緩蹭著;「如果這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夢境,我寧願沉醉不復醒。」

  如果沈清這兩日的依賴這兩日的好都是假象,他寧願自己不要醒過來,沉醉其中。

  沈清聞言,心頭微動,放在身旁的手緩緩緊了緊,而後又不動神色鬆開。

  未言語。

  「傻丫頭、無論你怎樣,我都愛,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的,要是不愛,這條路該如何難走,」男人再度開口言語。

  沈清默。

  「人們都說對著初雪發誓很靈驗,我今日也想試試,你說會不會顯靈?」男人問、話語中帶著些許詢問,與愉悅。

  「坊間傳說罷了,」她淺應,話語淺淺。

  「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不過也是坊間傳說,有人信,八仙過海的故事不過也是坊間傳說,也有人信,阿幽、我信這個坊間傳說,」男人說著,話語帶著些許寵溺。

  而後、沈清欲要張嘴言語,頃刻間,陸景行薄唇傾覆下來,輾轉反側,驚得沈清瞪大了眼眸,欲要伸手推搡之際,只聽男人輕咬她耳垂緩緩開口,帶著一片赤誠道;「我希望我的阿幽,會一直愛我,我希望我們之間、能長長久久。」

  此話落地,沈清心裡一咯噔,抽抽疼了一下。

  面上一白。

  陸景行的願望、繞著她前行。

  她在挖坑給這個男人跳時,這個男人卻在對天許願。

  何其可笑?

  忽而,身後路燈亮起,照亮了二人的臉面,陸景行雙手捧著她的臉頰,伸手茶几上放著一杯尚且還在冒著熱氣的開水,眼膜中一片真誠,帶著濃濃的愛意。

  沈清與其對視一秒。

  而後快速移開眸光,不能看。

  男人的眼眸就好似漩渦,一不小心便會深陷其中,不能看、不能看。

  沈清的躲避讓陸景行心頭一疼,許是不願直視,而後摟著沈清轉了個方向,面對落地窗。

  而後、沈清睜大眼眸看著窗外。

  洋洋灑灑的大雪飄下來,近乎已經將沁園覆蓋住了,放眼望去,灌木叢已經被大雪壓完了枝丫,而暖黃的路燈之下,鵝毛大雪還在飄著,並未有停歇的架勢。

  難怪、難怪男人說對著初雪許願會靈驗。

  「何時下的?」她問、嗓音從帶著些許顫慄。

  「十一點,」男人答。

  「現在幾點?」沈清問。

  聞言、陸景行笑了,回眸看了眼電子屏,而後道;「一點五十三分十八秒,我的阿幽。」

  三個小時。

  如此大的雪足足在夜間下了三個小時。

  沈清聞言,伸手掙開陸景行的懷抱欲要出去,男人見此,微微變了臉色,冷著嗓子問道;

  「幹什麼去?」

  「出去、」沈清難得答了句。

  「瞎鬧,」那人一聲輕斥出聲,而後許是想起白日一聲輕斥將人給吼哭了,轉而柔著嗓子再度開口道;「晚間的雪尚未下滿,若是想要踩雪,明早晨起在去。」

  沈清自然是不應允的,欲要無視陸景行的話語。

  男人再度開口道;「阿幽、你穿這樣出去,會凍死。」

  果然,於沈清而言,還是切合實際的話語比較管用,此話落地,其整個人都老實了。

  男人見此,迎著路燈暖黃的燈光輕挑眉,笑的一臉無奈。

  彎著身子端起茶几上的水,而後道;「過來把水喝了。」

  沈清邁步過去、端起杯子淺淺喝了兩口,也並非是真要喝水,不過是想找個藉口下來而已,

  這會兒若是不喝,怎麼著都顯得有些假。

  喝完水,沈清站在落地窗前睜著清明的眼眸子看著外面大片雪景,眸間流露出來的嚮往並非演繹,而是真實的。

  每年的雪景她都異常嚮往。

  「上去睡吧!明早早起帶你去,晚上不行,」男人伸手欲要摟著人離開,沈清卻一個偏身,

  巧巧的躲了過去。

  陸景行見此,又好氣又好笑。

  「晚上不能去,阿幽,」男人再度開口言語,話語稍稍硬朗了些。

  沈清側眸,望了眼陸景行諾諾道;「我可以自己去。」

  男人聞言,面色一跨,蹙眉冷聲嚴肅道;「不行。」

  「忘記昨天發燒的是誰了?」他問,打算以此警示某人。

  聞言、沈清緊抿薄唇,望了眼窗外景象,帶著些許失落。

  繼而趁著路燈昏暗的光亮微微轉身,上了二樓,背影中帶著濃濃的寂寥。

  陸景行見此,心頭一抽,最見不得沈清如此可憐兮兮的模樣。

  罷了罷了,上輩子欠了這小祖宗的。

  要去就去吧!

  男人跨大步過去,牽著自家愛人上樓,沒好氣的語氣同時響起;「上去換衣服,慣得你。」

  聞言,焉了吧唧的人突然之間跟打了雞血似的,連走路的步伐都透著些許愉悅。

  片刻,沈清穿了件羽絨服欲要下樓,陸景行冷聲喝住某人開口問道;「你就這樣?」

  空著脖子空手出去?以為套了件羽絨服就能抵禦一切嚴寒了?

  「過來,」見沈清一臉茫然望著他,氣的他險些是吐血三尺。男人在柜子里拿出圍脖與手套,全副武裝都配齊了才准許人下去。

  凌晨兩點十七分,沁園主宅前院內,有一男一女在昏暗的燈光下玩起了雪,全程、男人都只是淡淡的站在一側,眸光始終跟隨者自家愛人走。

  而沈清、全程跟只撒了歡的小白兔似的,在雪地上這裡踩踩,那裡踩踩。

  往年、每年初雪陪在她身側的是另一人,而今年、一切都不同了。

  雪景還是如往常一樣,可周遭的一切都便了模樣。

  沈清未曾想可以在江城看見今年的雪景。

  從未想過。

  此時、醫院病房內,沈南風坐在沙發前,周身透著疲憊因一直守在醫院整個人也顯得略微滄桑,此時、潔白的病房裡,男人坐在沙發前看著窗外洋洋灑灑的雪景,整個人顯得有些孤寂與蒼涼,帶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悲痛感。

  他想起了沈清。

  想起了在洛杉磯那些年的每一場大雪。

  想起了他們大半夜在雪地里撒歡的場景。

  想起了她的笑顏。

  沈清喜雪,因嚴歌謠也喜歡。

  而此時、沁園主宅前,某人站在雪地中央看著廣闊潔白的雪景,只覺周身一片荒蕪,即便陸景行就站在不遠處。

  就在前一天,初雪的前一天。

  她將那個陪伴著自己多年男人的母親送進了醫院,此時、生死未卜。

  如今、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可這一切,如此的虛幻。

  如此虛幻。

  眼眶一熱,一股造騰的情緒湧上心頭,忽而之間,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霧氣。

  轉而,抬頭,一切都止在了眼眶之中。

  睹物思人,睹物思人,睹物思人啊!

  夜空雪花飄,落地人心顫。

  「怎麼了?」男人站在不遠處見她停留時間太久,邁步過來輕聲詢問,這一看,沈清含在眼裡的淚水尚未來得及收回去,正巧被陸景行看在眼裡。

  男人心頭一疼,負在身後的手微微一緊,沈清這趟子淚水來的不正常,太不正常。「進屋吧!」言罷,陸景行負手在前先一步離開。他有情緒了,只因沈清這淚水來的太過玄乎。?而沈清,站在原地,久久未動。走了兩步見人未動,男人回首觀望,壓著嗓子問道,「想站到天亮?」

  聞言,沈清動了動身子,反身朝屋內而去。

  才進了屋子,陸景行伸手脫了羽絨服扔在沙發上,話語涼涼,「去沖個澡,去去寒。」

  沈清轉身進了屋子脫了羽絨服扯下圍脖與手套進了浴室。

  再出來,周身泛著熱氣。

  這夜、夫妻二人從雪地回來已是臨近三點光景,沈清沖了澡躺在床上許久才淺淺入眠。

  直至天色近白時,沈清周身泛起了一層冷汗,熱燥感再度升騰起來,伸手扒拉著陸景行隔在自己腰間的臂彎,這一鬧騰,陸景行哪裡還能睡。

  伸手一摸,不得了。

  退了的燒,又起來了。

  男人險些氣的捶胸口。

  清晨天未亮便將南茜喊了上來,二人忙進忙出一清晨沈清燒才將將退了些。

  即便如此,依舊不敢大意。

  沈清生病,險些將陸景行磨得沒了脾氣。

  再度醒來,已是上午九點光景,陸景行靠在床邊椅子上閉目養神,沈清微微掀開眼帘見,見此、稍稍翻了身準備起來上廁所。

  才一動彈,陸景行便醒了。

  不敢睡熟,怕沈清在有什麼。

  「要起來?」他問,嗓音帶著疲倦。

  「上廁所,」她答,話語無力,整個人恢復了昨日的狀態,焉兒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男人聞言,大手一撈將人抱進了衛生間,伸出腳踢開馬桶蓋,就差替沈清撈起睡裙了。

  「好了喊我,」將人放下去,陸景行反身出去站在門口,等著沈清召喚。

  這日、江城被附上了白色,一場大雪下下來將整個城市都蓋住了,掩去了那些或灰或黑的東西,留下的只是耀眼的白。

  讓人看不真實。

  沁園的雪景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若是往年,清晨起來道路上的雪應當是被清理乾淨了的,但今年,陸先生特意吩咐,留著。

  等自家愛人看過之後在動手清理。

  路面上的雪、不可長留、一來是阻礙交通,二來是久留顯髒。

  上午時分,沈清依舊精神不濟,陸景行進衣帽間找來一件厚實的毛衣替她穿上,一邊動作一邊碎碎念;「下雪天涼,多穿點。」

  「昨夜就不該慣著你。」

  而後、帶著愛人下樓用餐,下樓時,沈清全程將眸光落在落地窗外。

  早餐結束,沈清窩於落地窗沙發前看著外面雪景發呆,陸景行全程坐在旁邊端著電腦處理公事,沈清起身欲要倒水,男人倏然將眸光落在她身上。

  「去哪兒?」話語顯得如此焦急。

  「喝水,」她答。

  陸景行聞言,起身,朝餐室而去,再出來,手中端了杯熱水,擱在桌面上。

  看著蒸騰的熱氣,沈清並未端起直接喝。

  反倒是涼了一會兒。

  許久之後,望著窗外的人呢喃道;「雪停了。」

  男人聞言,側眸、確實停了。

  這日、江城的雪停了。

  唐晚關鍵時期的二十四小時也已悄然走過。

  沈唅最終哭倒在沈風臨的懷裡,而沈南風坐在一側久久未能言語。

  關鍵時期走過、近乎塵埃落定。

  「雖說前期情況不大理想,但親屬還是不能放棄,你們母親的情況在醫學上的角度在說,不是最壞。」

  這話,稍稍起了一些些安慰作用,但作用不大。

  這日、沈南風與沈風臨二人安排好醫院一切,帶著沈唅離開了醫院,徒留護工與保姆照看,

  茗山別墅,沈風臨站在臥室內,靠在門後抽了一根又一根香菸,接連不斷。

  此時的他,說不出到底有何怪異之處。

  沈清明明傷了自家母親,沈風臨明明縱容了這一切,他甚至無半分恨意升起,竟隱隱約約覺得自家母親有點咎由自取。

  這種錯亂感,將他心裡的平衡再度打破,讓其在大腦里展開了一場惡劣的拉鋸戰。

  這廂,沈風臨進了臥室,秦用跟隨,似是有話要說,沈風臨看了其一眼,而後轉身進了書房,將外套脫了搭在椅子上。

  「我不明白,您將這一切告知南風用意是何。」秦用跟隨沈風臨多年,自他與嚴歌謠結婚,

  他便存在,多年過去,在沈家,如同自家人一樣。

  沈風臨伸手拉開椅子,尚未坐下去,聽聞秦用此言,而後抬眸望了眼窗外潔白的雪景,許久之後才淡淡開口道;「親情與正義之間的抉擇而已。」

  他說不說,沈南風又怎能繼續待在沈家?待在沈氏集團?

  這麼多年,他培養沈南風花了多好心血?

  又怎能讓他白白流失?

  「您是因為大小姐?」秦用再問。

  「恩、」沈風臨淺應。因為沈清、他所做的一切終究都只是因為沈清,即便是將這些事情告知沈南風也是因為沈清。

  唯有發自內心的愧疚,才能讓人長久相隨。

  他深知這點。

  姜、終究還是老的辣。

  事發至今,沈風臨未與沈清通一次電話,未將所有事情告知她。

  只因其有萬分把握,能將此事解決。

  下午時分,馮俊驅車到達茗山別墅,沈風臨此時正在書房,馮俊敲門進去,將手中東西都交給他,沈風臨拿起,細細看了一番,而後將東西放進了抽屜里。

  下午時分,沈清午休醒來,正要下樓時,南茜迎面上來,面帶淺笑,看著她一臉曖昧。

  沈清疑惑之餘邁步下樓。

  行至樓梯處,望向落地的窗前時,頓住了腳步。

  落地窗前雪地上,擺了三尊由雪推起來的動物,一個雪人,一隻叮噹貓,還有一隻、、、、、、形狀比較、怪異的狗,她靜靜看了幾秒,才確定是狗沒錯。

  某人邁步下去,站在落地窗前,欲要看個究竟,卻空無一物。

  南茜見此,邁步過來淺笑道;「下午時分太太午休時,先生帶著劉飛與徐涵還有幾個傭人一起推的,說是太太喜歡。」

  原來如此,沈清瞬間瞭然,難怪南茜剛剛看著自己一臉曖昧。

  沈清看著這個四不像的狗,笑了。叮噹貓還是比較像的,只是這狗、著實是難以入目。

  沈清這笑,淺淺淡淡的,白雪襯過來顯得她整個人白淨輕柔。

  沈清起時,並未見到陸景行,尋視了圈,未見人。

  只聽南茜淡淡道;「余秘書來了,先生在書房,還有、閣下秘書也來了。」

  南茜開口言語,沈清聞言,靜了一秒,而後緩緩點頭,算是知曉。

  下午時分,某人坐在床邊發呆,南茜應了陸景行的指使,始終候在一側,不時同她說這話,

  應允了幾句,沈清沒了力氣,也就不言語了。

  反倒是南茜有些焦急,問了一嘴;「您想吃些什麼?或者要看什麼書?我上去給您拿。」

  沈清聞言,微微搖頭。

  沒胃口,也不想動腦子。

  此時的她,就想放空自己,因為後面、這種時日應當是沒有了。

  「毛毛跟小白呢?」好久沒見到貓和狗了。

  南茜聞言,面上表情頓了;而後淺淺開口道;「毛毛和小白送去寵物店清洗了,因大雪天,

  沒下山,便還在寵物店。」

  沈清聞言,點了點頭,未在言語。

  靠在沙發上靜靜看著窗外,放空自己。

  平日裡本就少言寡語,病了一番之後,更甚。

  人消瘦了不說,性子也是越發淡了。

  傍晚時分,余桓與徐澤下來,沈清正坐在沙發處,二人走時,出於禮貌與其打招呼,而後者並未回應。

  二人看之,見其雙眼放空,便知曉思緒不再,便也識相,轉身離開。首都、陸景行畫了一個圈子任由事態發展,此時正在關鍵時刻,許多事情不能缺了他的指示。倘若事態發展不好,一切都白瞎了。而如今,明顯江城這位出了事情,否則,陸少又怎會連面都不露。還驚動了徐澤親自到沁園來接受陸少指示?

  徐澤與余桓二人也是異常為難,工作不好做啊!

  「那位怎麼了?」走時,余桓不免問了嘴。

  「不知、」徐澤答。

  對於陸景行與沈清之間的事情,他這個局外人看起來都是異常頭疼。

  下午時分,陸景行下樓坐在沈清身旁許久,那人思緒還未收回來。

  陸景行靜靜看著她數分鐘只有,許是覺得如此的沈清太過虛無,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這一觸摸,沈清醒了。

  側眸望向他,思緒不再放空,眼眸也不再那般無神。

  「想什麼在?」男人溫軟問道。

  「沒,」她淺應。

  而後將眸光轉向窗外,在看了眼陸景行,細語開口;「這是什麼?」

  陸景行知曉她在問什麼,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其柔順的頭髮;

  「一隻狗、徐涵家的狗,不是我家的。」

  這話,意思明顯,這狗、徐涵堆的。

  南茜站在一側聞言,也笑了。

  「我們都說丑,徐副官還死不承認。」

  如此一來,這狗、真的是徐涵她們家的。

  她還想著,陸景行原來也有不會的東西,原來不是。

  沙發上,陸景行時不時找著話題與沈清聊著,前者始終神色淡淡,偶爾淺應兩句,偶爾不作聲。

  不做聲時,陸景行換個話題接著聊。

  南茜站在一側欲要離開時,男人突然開口道了句;「晚餐不能在來粥了,再喝下去人都喝沒了,跟營養師說。」

  南茜應允,緩緩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夫妻二人。

  「江城的事情解決了,」沈清淺聲開口。

  「恩、首都的事情正在進行,稍稍慢些,但也快了,」陸景行答。

  男人與沈清說話,始終都是柔柔的,除非沈清氣著他了,才會冷著嗓子說兩句。

  「恩、」沈清淺應。

  話語不多。

  陸景行知曉,沈清將唐晚送進了醫院,也知曉,唐晚現在生死未卜,處於中度昏迷狀態,能不能醒,何時能醒,處於一個未知狀態。

  江城的一切解決後,沈清病倒了。

  病了足足五天,這五天,陸景行日日陪在身側寸步不離,即便是有要事,也是首都那方來人,他從未離開沁園半步。

  而沈清,被陸景行勒令,活動範圍只能呆在屋裡。

  下雪時分,融雪時分均不能外出。

  只因受害會加重感冒。

  倘若陸景行有事,南茜必定寸步不離跟在身後,生怕沈清外出,時時刻刻叮囑她,身子不好不能吹冷風。

  直至第五日、醫生上來檢查體溫一切正常。

  陸景行這顆提起來的心才稍稍落地。

  期間、傅冉顏有過兩次欲要尋上來,卻被沈清止住了動作,至於章宜,她早已告知一切。

  第六日,正好是周五,陸景行清晨起來之時在衣帽間穿上了正裝,下樓時手中搭了件妮子大衣。

  沈清見此,多望了其一眼。

  男人邁步過來將人摟進懷裡,掌心力度大的近乎將人揉進身子裡。

  他說;「首都那邊出了點事情,我得過去一趟。」

  聞言、沈清似是帶著些許小情緒似的,伸手推開男人,欲要轉身進衣帽間。

  「阿幽、」男人嗓音輕揚尾音綿綿。

  「去吧!」沈清說,話語淡淡,與平常無異。

  如此一來,男人心頭更是一緊。

  想來生病這幾日稍稍軟了些的人因著身體好了,便不在待見自己了,亦或者是有小情緒了。

  直至沈清進了衛生間刷牙洗漱完,陸景行也未能思忖個所以然來。

  都說,患得患失的是女人。

  可在沈清與路進行之間的這場婚姻來看,患得患失的是陸景行,並非沈清。

  亦或者說,沈清患得患失的那個階段,早已過去了。

  無欲則剛,應當是這麼個道理。

  衛生間內,沈清洗完臉,任由水珠留在臉面上,撐著台面看著自己清秀的面面龐,而眸間,

  流露出來的,卻是堅硬的色彩。

  在這條路上,該如何走,她早已有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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