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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道旁野花中踏秋的人群紛紛圍過來,有男有女,有士族亦有平民,抱臂笑觀者有之,竊竊私語者有之,掩嘴偷笑者不缺。

  小女郎秀眸環瞪,臉上卻掛不住了,哼了一聲,倒提著二尺青鋒劍,竄向自己的牛車,抓著蘿裙踏上了車轅,正欲鑽簾,奈何委實氣不過,回頭喝道:「若再笑我,即如此樹!」說著,反手一劍,削落花雨如潮。

  「咦,小娘子,妙哉妙也……」焉知,她那一劍無巧不巧,卻恰好削中她一直攀摘卻摘之不得的桂花。即見她的婢女捧著花枝,眨著眼睛,嫣然道:「小娘子,給!」

  「哎……」小女郎怔了一怔,銀月俏臉唰地一紅,繼而,瞪了一眼婢女,也不接花枝了,匆匆挑簾而入。

  「哈,哈哈……」

  「嘻嘻……」

  「格格……」

  霎時間,眾人鬨笑如潮。卻於此時,那登徒子興致忽起,便提著一把琵琶挑簾而出,站在車轅上,環目掃了一眼繁花勝景與圍觀眾人,而後,將袍一撩,大冽冽的落座於轅,璇即,懶懶擁著琵琶,就著滿野秋花,修長的手指隨意拔弄,清脆的曲音頓時飛漫天空,繼而,他慢慢詠唱起來:「青陽二三月,柳青桃復紅;車馬不相識,音落黃埃中……青陽七八月,柳衰桂盛容;車馬簇雲來,螓首惹落紅……」

  琵琶清伶,歌聲悠遠,帶著一股難言的意味,似嘲若弄,極其複雜,但卻令人心懷暢遠,但凡聞者,無不各有所思。

  坐在車中的小女郎情不自禁的提起劍,將邊簾挑開一角,偷偷望去,但見那登徒子意態悠閒的拔弦放歌,其人身襲大紫寬袍,頭上帽子歪歪戴,胸口衣襟敞半邊,長得卻是一番好模樣,眉若飛雲,目似朗星,鼻若懸膽,唇似弧鋒,最是那似笑非笑的嘴角,讓人好生著迷,又好生著惱,登徒子便是如此也,小女郎作如是想。

  一曲畢罷,只見那登徒子嘴角一彎,緩緩挽著寬大的衣袖,朝著眾人團團一揖。

  「啪,啪啪。」掌聲響起,那坐在樹下的人擊掌笑道:「大兄此曲此歌意同神合,已得音中三味,幾可譬得瞻簀!」說著,又抬了抬臉上遮陽的竹笠。

  「是他?」小女郎微驚,暗道:『他怎會在此地?他喚登徒子為大兄,那登徒子便是……』轉眼看向登徒子,卻見登徒子慢條斯理的掃了掃袍擺,將琵琶往簾中一扔,淡笑道:「若與他相較,吾自知,尚有不如矣!」

  「咕嚕嚕,咕嚕嚕……」小女郎轉目,卻見樹下那人舉著陶瓮肆意的灌,酒水灑了滿襟,他卻不管,臉色微紅,中目吐光,贊道:「好酒,好酒,若可醉亡於此地,亦然快哉!」說著,瞥了一眼北向,復看著轅上人,笑道:「瞻簀之音,恰若其魂,居江南時,煙雨落花滿神清,處北地時,亦然不同!」

  「何人,

  鳴魂於音?」小女郎細眉淺凝,神情卻頗是嚮往。

  「呵呵……」卻聞那登徒子裂著嘴角一笑,繼而,只見他指著車旁隨從懷中的槍,淡然道:「即若此槍乎?」

  「槍……」樹下那人愣了一愣,伸出食指頂了頂臉上斗笠,斜斜瞅了一眼身旁的隨從與槍,豁然一笑:「然也,即若此槍!」

  「槍……」小女郎秀眉一皺,凝目看槍,待見槍鋒疊寒,槍尖挑著的花瓣凝而不落,驀然一怔,轉念之間,心中怦地一跳,暗忖:『槍乃百兵之王,主殺伐,桂花乃暗香凝物,主柔情。殺伐與柔情,此乃何人?瞻簀,瞻簀……莫非……』想著,想著,她眸子唰地一亮,脫口而出:「成都侯!」聲音頗大。

  「成都侯!」三字飄簾而出,但凡聞者神情皆驚,少傾,便有人長身而起,凝目四觀,繼而,高聲道:「成都侯何在?」

  「華亭美鶴也,江東壁人何在?」有女郎倚著桂樹,轉首回望,捏著小團扇,明眸流盼。

  「非也,非也,成都侯身處豫州,豈會至郯城!然則,成都侯若至,想必盛景如雪也!」有人揚著酒壺,暢然大笑。

  「然也,然也,劉兄所言甚是,成都侯帳下有白袍,擋者披靡,所向無敵,恰乃如雪盛景也!」有人坐在轅上,高聲回應。

  一時間,官道內外俱聞贊聲。

  得見此景,轅上那登徒子臉上微微一紅,甩了甩袖子,對樹下的人笑道:「而今之成都侯,聞名遐邇也!縱論天下九合,可堪比肩者,寥寥無幾也!」說著,慢吞吞的坐下來,背靠著車轅,懶懶的晃動著腳上木屐,神情頗有幾分無奈。

  「哈哈……」樹下那人放聲長笑。

  「蹄它,蹄它……」

  恰於此時,健馬奔馳,由北而來,鐵蹄踏碎了笑語歡聲,引得人群紛紛回望。璇即,一騎撞入眼帘,背上令旗嘩嘩作響,道中眾人見是偵騎奔來,神情俱肅,繼而,匆匆避在一旁。近來,常聞青州戰事,石虎摧城拔寨勢若破竹,其人若欲南下西掠,必經郯城!

  「速避,速避,八百里烽騎……」來騎揚鞭打馬,邊奔邊喝,馬蹄濺起黃沙滾滾。

  「石虎已至何地?」樹下的人與轅上的人同時起身,高聲問道。

  來騎聞若聞未聞,正欲策馬撞出,轉眼時,猛然一震,兩手下意識的一勒馬韁,即見健馬奔蹄而起,放聲嘶哮:「希律律……」來騎人隨馬起,高聲道:「回稟將軍,石虎一路南來,已至費縣……」正欲說下去,卻見樹下那人擺了擺手,當即回過神來,閉口不言。再言便乃軍情,不可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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