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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些血鋪天蓋地地落在了他身上,澆在了他微霜的鬢角,落在他眼尾的細紋上,孟廣澤閉了閉眼,他伸出顫抖的手,帶血的手,往前輕輕一點。

  這一點,蓄積了他神識中殘存的所有力量,但已經足夠將喬晚給推出去。

  她往前才前進了那麼一點,就被孟廣澤給推了出去。

  迅猛的溫和的力量包裹著她,將她掀翻了出去。

  喬晚目眥欲裂,眼角流出的淚珠,停住,立刻被風給吹散了。

  「不……前輩……「喬晚哭道,「我不……」

  「阿晚。」孟廣澤掀起唇角,溫和地笑了一下,有些歉疚,有些不好意思,嘆息了一聲,「乖女兒,爹爹真想聽你叫一聲『阿爹』。」

  從見面起,他這倔強的小姑娘,就從來沒有喊過他一聲阿爹,她一直用孟前輩代稱,做父親的,心裡說不失望那是假的。

  「阿晚,你是爹爹的珍寶,別害怕,爹爹會一直保護你的。」

  【當初我救了個漂泊的魂魄,我沒有家人,你是唯一能撫慰我孤寂的家人,是我的希望,我的光明。】

  【晚兒,你不必害怕,不必擔憂,你就是阿爹的女兒,是生命贈予我的禮物,是我獨一無二的公主。】

  這是他和岑清猷約定的,必須要做的事。

  那個少年僧人,頂著眾人的誹謗與非議,頂著天下人的笑罵,固執地抵抗著碧眼邪佛的侵蝕。

  對,任何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位邪佛,其實是個雙面間諜,他奔走在魔域與修真聯盟之間,尋求著挽救這即將傾覆的天下的方法。

  孟廣澤想到他與這位少年僧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

  他問他,「你年紀尚小,日後或許有無數人痛恨你,辱罵你,追殺你,即使如此,你也不後悔嗎?」

  少年僧人微微一笑,有些無奈,「有些事必須有人來做,曾經我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如今我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佛陀就在這山水中,未曾更改。」

  「更何況,與碧眼邪佛融合之後,我並非全然無罪,我殺了善道書院,這就是我的罪和我的私心。」

  「孟前輩,晚輩只是在用自己的辦法踐行自己的道。」

  少年說這話時,單薄的身子仿佛義無反顧地融進了漫天的風雪,孤寂落寞,又堅韌決絕,那一瞬間,孟廣澤幾乎看到了喬晚的影子。

  他或許與碧眼邪佛融合了,但骨子裡依然是當初那個溫柔的赤子之心的少年。

  孟廣澤與他約定,只有他被獻祭在此地,他的神識才能埋入始元帝尊的識海,這就相當於一顆種子,必要之時,能破土而出,劃出一把劈向始元帝尊的利刃,只有這樣,修真聯盟才有可能會贏,喬晚,才有可能活下來。

  一個是父一個是友,兩個男人都在傾盡全力保護她的周全。

  跌坐在血泊中,岑清猷捂著胸口苦笑,真疼啊。

  辛夷,對不起,少年喃喃自語,手腕上的佛珠噹啷一聲輕響。

  祭壇上,臨到頭了,孟廣澤忍不住透過紛亂的狂風,又看了梅康平一眼。

  微微頜首,算是對這少年兄弟的致意。

  一錯眼的功夫,那道青色的身影就立刻被陣眼中的颶風所扭曲,吞噬,宛如一道被斜斜拉長了的影子,被拽入了法陣中央,和法陣融為了一體。

  當年那些並肩作戰的豪情壯志,那些背叛那些分離,都統統歸於颶風之中。

  梅康平面色一變,手上的摺扇往後一敲,立即將謝行止打退了半步,突破了防線,快步走下了祭壇。

  他想攔住,他有些後悔了。

  他恨孟廣澤恨得咬牙切齒,恨他的背叛,他是最不該背叛他,最不該背叛魔域的。

  梅康平覺得自己為魔域奉獻了一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從沒後悔過,他這一刻,他後悔了。他想到從前小梅康平和小孟廣澤一起玩的時候,一起比賽尿尿,一起打架,一起哇哇大哭。

  祭壇裡面那個是他的兄弟。

  但剎那間,風停了。

  被捲動的萬物重新落了下來。

  包括喬晚她的血。

  被自己的血兜頭澆了一臉,喬晚跪倒在地上,膝蓋幾乎快嵌進了石頭縫裡,從血肉中伸出來的白色骨頭支棱著,她抬起頭,臉已經算不上臉了。

  巨大的天幕中倒映出那張木然又猙獰的臉。

  四周安靜地只能聽見風的呼吸。

  滴答——滴答——

  鮮血順著磚縫往下淌。

  塵埃落定。

  梅康平頓在了原地。

  風中好像響起了喬晚微啞哽咽的嗓音,兩行血淚順著臉頰滾落,落入了滾燙的沙礫中。

  她在喊。

  「阿爹。」

  ……

  她能做到。

  沉默了片刻,伽嬰如是說。

  第309章 始元帝尊

  然而, 現實幾乎沒留給喬晚她悲痛的時間。

  風停了,塵埃落地間,四周好像響起了水滴入湖面的動靜。

  啪嗒——

  這細微的動靜, 在如今氣喘吁吁, 狼狽不堪, 神經高度敏感的眾人心中,無疑於一聲驚雷。

  蕭博揚哆嗦了一下, 似有所察, 睜大了眼, 面色蒼白地看向這動靜的來源。

  恍若一滴水滴入了陣法中央,原本逐漸黯淡的法陣, 驟然亮起一陣沖天的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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