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艙外的高城無視飛沙礫彈,鎮定自若地進行著他的指揮。一發高機彈殼從前艙叮噹作響地蹦了進來,許三多剛要去撿,指揮車忽然間豎了起來,豎得幾乎是直立著,車裡的人,腳和頭幾乎收拾在了同一個水平線上,這是障礙翻越,之後車又猛地倒回原位。許三多的手被流彈殼炙了一下。參謀和通信兵手忙腳亂地搶救著艙里那些未經固定的物品,猛烈的震撼中,那參謀被甩得直撞到了後艙門上,把頭上的鋼盔撞得鏗然大響。車裡已經儘是車外飄來的煙塵和硝煙,參謀從煙霧瀰漫中站了起來,氣惱又無奈地看著周圍,通信兵和他一樣狼狽,車艙里只有兩個人是好好的。許三多湊在周視鏡旁邊穩穩噹噹地看著,一隻手捏著那彈殼,一隻手調著周視鏡,就是說他沒有任何支點站在傾斜四五十度的車上卻如履平地。參謀看著都驚訝了。許三多看到,山腳下的一個隱藏火力點,仍在噴射著火舌。車上的高城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高城俯下身對著駕駛艙說:四點漏掉了一個,清除它!可是,咱們沒有炮了!副駕駛疑惑地看著高城。撞掉它!回答無比地堅定。車裡的參謀和通信兵很有先見之明地坐下,扣緊了頭上的鋼盔。與此同時,指揮車瘋狂地朝那個火力點撞了過去。火力點後的藍軍已經撐不住,開始四散奔逃,然後在機槍的掃射下一個個地冒起了白煙。砰的一聲震響,幾個壘工事的沙包騰空飛起。戰車在崩潰的工事上四處轉向,兩條鋼鐵的履帶深深地碾入了泥土裡。車上的機槍手利用原地轉向的工夫,打掃著周圍仍在抵抗的假想敵,直至一個一個地冒起白煙。高城拖出自動步槍與那些化整為零的假想敵對射著,因為目標突出他顯得甚是吃虧:重機槍!接手!高城喊道。他忘了機槍手已經犧牲。車上的參謀左顧右盼了一下,才發現他就是重機槍,於是對著高城解釋道:我是參謀!你是軍人!高城毫不留情。但艙口的重機槍忽然鳴響了,高城驚訝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艙口冒出的許三多,他掌握著機槍,而且打得比原來的機槍手更有策略,他以足夠的心理素質,判定威脅最大的目標,然後一一殲滅。對高城威脅最大的幾個假想敵,在許三多的掃射下,紛紛躺倒。剩下的假想敵被逼出了自己的隱藏地點,在奔逃中被他們一一收拾乾淨。高城忽然狠狠拍了一下艙蓋,對許三多說:這不成!怎麼啦?你身上沒雷射接收器,沒有有效擊中,這算犯規……機槍手忽然探頭有些不好意思對高城說:報告副營長,他剛才摘了我的鋼盔。高城愣住了,因為許三多從冒頭便戴著的鋼盔上明顯地有著雷射接收器。這小子,算你有心。傳我的命令,下車搜索殘敵,注意協同。周圍的槍炮聲漸漸零落,那座山連土裡都在冒著裊裊的白煙,剛才這一會兒它幾乎被一個營的飽和打擊給翻了一遍。殘敗的工事和壕溝之間,車上的槍炮仍保持著警戒,車下的步兵在休息。幾個在衝擊中真的負傷的士兵,正被軍醫包紮。這場短暫的演習終於降下帷幕。高城很有些內疚地看了看這片被自己摧殘得不成樣子的草皮。他於是撿起了一隻斷腿的蚱蜢,放在了自己的鋼盔里。許三多的手裡仍在玩著那個彈殼,高城回頭看時,他已經把彈殼放進了口袋裡。高城在一塊好點的草皮上坐了下來,示意許三多坐到他的身邊。怎麼樣?高城很想聽聽自己帶出的老A對這場演習的真實感受。協同、衝擊速度、火力密集度又比以前高一大截了,真好。許三多真心為看到的感到高興。高城聽了這話,身子一挺坐了起來。屁話!這個軍的速度和火力,在九十年代就世界拔尖了,這還用你說呀?我是說你怎麼應付?我的假想敵是跟你們死老A……你以為我把你從團里拉過來是讓你說這種屁話呀?我是問你在那個山頭上會怎麼應付?我們不守山頭。避免陣地戰。許三多老實作答。兩軍相爭,第一步是把敵軍逼進一個不利於他的環境。我們擅長逃跑,隊長說,先別忙拼命,咱們輕裝占個便宜,挪窩方便。演習是個虛的,將軍每五分鐘換一個決定,營長的更快,因為更靠前。許三多琢磨了一會說:步兵下車太早,影響速度……不過我是個外行。高城樂了,說成,有這句話今兒沒白拉你過來。然後轉頭吩咐甘小寧:伙頭軍造飯!今兒要有特色菜!甘小寧遠遠應了一聲,便樂呵呵地去了。高城回頭看著許三多說:回頭跟我的兵練練!演習結束他仍不想放過許三多。許三多說練什麼?高城說:刀槍劍戟,馬上騎射,你學了什麼給我亮什麼。許三多搖搖頭,他不想。高城說我的命令。許三多還是搖頭說不。高城奇怪了,他盯著許三多,不肯相信許三多怎麼會拒絕他。他說你是不是心裡有事?打見你這張臉子就瞧出來了,你好大心事。許三多低著頭,沒有做聲。高城忽然就同情起來了,他說那就不妨說說吧,說說。過了一會,許三多終於說道:我……想退伍。高城愣了,愣得一時無話,只剩了眼睛死死地盯著許三多。許三多說:這次出來是隊長給特批了一月假,他說讓我先好好想想。高城坐直了身子,他直直地盯著許三多那憂鬱而憔悴的眼神。他感覺到,在許三多的身上大概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但他不願意說,然而卻要天天想著它。高城說:我見識過你的毅力和恆心,現在看你的樣子,大概這種事情我也沒有經歷過。許三多說:其實以前我也消沉過,每次都有人幫了我,班長,連長,六一,都幫了我。這次我回來,還想有人幫我。可人都不在了。為什麼事,許三多?我能知道嗎?高城看著眼前的許三多,心想好好的一個兵,怎麼被那個死老A折磨成了這樣了?他心裡有點恨。許三多搖搖頭,開口想說,最後又咽了回去。高城說算了,你別說了。我相信說是不解決問題的,你是那種不需要廉價安慰的人,你自己想通了就一切都通了。你想不通,我可以陪你喝到吐。許三多卻說真那樣就好了,可我不喝酒的。高城坐了起來,拿起了自己的鋼盔,看起來他好像有點煩了,他說許三多,你瞧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