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轉折之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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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晌午,宋子非和姜率陸續帶著人回來了。因為事先離開時大家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做偽裝的,這會兒回來,大部分人都只穿著中衣,乍一看好像被誰剝光了似得。

  不過,每個人的情緒都特別好,對於今天的事兒,他們都做的很是順心。街上大亂,這整座皇城都恍若開鍋了似得。從沒想過,他們還能有做這種事的一天,把皇城的秩序都給擾亂了,怎麼想都是覺得了不起。

  流玉和小羽盤算著該做些什麼飯菜來填飽這麼多人的肚子,簡直就是軍隊做飯的程度了,而且明顯食材不夠。

  幾道院子裡都是人,說著今日之事,興奮的連飢餓都忘了。

  大楊和與他一同放飛風箏的幾個人還沒回來,白牡嶸不免幾分擔心。風箏太顯眼,難免會被發現,若是被圍堵,也不知他們幾個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正擔心著呢,大楊他們就回來了,白牡嶸也不由得放下了心。

  幾個人也是把原本穿出去的衣服都扔了,一身中衣回來,還滿頭大汗的,好像是去了澡堂子剛回來似得。

  「沒有被禁衛軍看見吧?」瞧他們頭髮都濕了的樣子,白牡嶸不由得問道。他們應當不只是放飛了風箏那麼簡單,看樣子好像跑了十公里。

  「王妃、、、小姐放心吧,沒有人發現。在有人找過去之前,我們就把風箏線切斷了,大佛爺不知飛哪兒去了。」大楊習慣性的說王妃,脫口之後就覺得不對。

  「不知大佛爺飛走,城裡的百姓有沒有去追。」百姓的虔誠真是讓人嘆服。不過以前楚郁也很信仰,和那些與他有矛盾的人說話時,明里暗裡的諷刺,總是提及大佛寺。不過,從此後他信仰就該崩塌了吧。

  「百姓有追,但追的更多的是禁衛軍。現在滿城都是禁衛軍,好像城門也被封鎖了。」大楊抹著頭上的汗,臉上留下的那道疤讓他看起來很不善良。

  「所以,最近咱們就老實的待著吧。有時間帶人去把後面的地窖好好地開闊一下,免得忽然來人搜查,再手忙腳亂的出差錯。」一時半會兒的,還不能出城,得被悶在這裡了。

  「不過,倒是今日在城裡也瞧見了咱們王府的護衛。他們看起來好像只是觀察了一下情況,沒有參與。幸虧我躲得快,不然就被他們發現了。」說起這個,大楊也壓低了聲音。也不知怎麼的,他看見誰都不覺得心驚,唯獨看到彧王府的熟人覺得心驚,也大概是心虛吧。

  「這麼說,宇文玠回來了?」微微眯起眼睛,說起宇文玠,白牡嶸也忽然的和大楊心境相同。其實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宇文玠的,可是,這份兒心虛又是從哪兒來的?

  「那就不知了。」大楊搖了搖頭,他希望他沒回來,這段時間都不要回來。同處一座城,怎麼想著都是不舒服。

  「行了,去休息吧,累的滿頭汗。」白牡嶸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她現在也亦如大楊似得,覺得不能和宇文玠同處一座城。這小子,總是出爾反爾的,與利益相關,他總是不能那麼輕易放手,儘管她也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利益可言。

  返回第一道院子的大廳,宋子非正坐在那兒,眼睛盯著一處,明顯正在發呆。

  在他旁邊坐下,她看了看他發呆的樣子,隨後搖頭,「見著你妹妹了?」他回來後也沒說什麼,就坐在這兒沒出去過。

  聽到白牡嶸的聲音,宋子非回神兒,「看見了。」

  「看你這狀態,顯然是很不愉快。」翹起腿,白牡嶸嘆口氣,覺得他這做哥哥的也是十分憋屈了。

  「的確不愉快。她逼我把阿茂交給她,這事兒不行。阿茂一旦到了她的手上,宇文騰就會出手。反而她不知道阿茂在何處,對她來說才是安全的。」宋子非搖頭,他是為了宋子嫿好,但是她並不領情,而且也根本意識不到楚郁若是到了她的手上,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而且她也根本保護不了楚郁。

  「算了吧,哪天楚郁出城,你通知她一聲。能否在離開皇城之後見面,就是他們的事兒了。」再說,宋子嫿有錢,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助楚郁。

  轉眼看向她,宋子非有那麼片刻的不解,「看來,你對阿茂沒有任何私心。我以為,你這般拼力氣的去救他,是心中有私。」

  「首富,你這話可就不厚道了。若是換成了你,我也一樣會出力氣的。什麼事兒都往兒女情長的方向去想,很讓人倒胃口。」把一件正大光明的事兒說的猥瑣又齷齪。

  「是我失誤,想法陰暗了,抱歉。」宋子非立即道歉,態度相當之誠懇。

  白牡嶸點頭,「行,我接受了。對了,你還沒去看楚郁吧,去瞧瞧吧,可是不成樣子了。」

  「算了,我與他也沒什麼話可說。只希望他能安全離開,我也心中無愧了。」不管怎麼說,以前楚郁也是幫過他多次的。

  對於宋子非如此分得清的頭腦,還是佩服的,果然是商人,不會被感情影響自己。

  城中一直在戒嚴,原本因為早上大佛爺忽然飛天的事情而鬧哄哄,百姓們都想去大佛寺敬香還願,但是皇城城門緊閉,根本無法出入。

  禁衛軍滿城巡視,還有許多的不知名人員一隊一隊的在城中各個街巷之間轉悠。有時見到某一處可疑的話,就會直接衝進去搜查,不管主人是否反對。

  宋子非手底下的夥計換班的出去探查情況,城裡的風聲異常的緊,楚郁半路被劫走,估摸著宇文騰那邊要瘋了。

  而且,姜率說他是因為知道邊關軍隊有動向,所以才會來皇城。但這個時候,也不免讓白牡嶸想起邊關那裡楚夫人的動向,楚震死的這麼慘,死無全屍,根據楚夫人那心性,不會就此罷休的。

  城裡又是這個場面,不知將來會是什麼樣子。

  一夜過去,楚郁在前一天下午睡過去後,一直到早上還沒有醒過來。

  白牡嶸和宋子非商量著是不是應該找個大夫來給他看看,但風聲太緊,也不敢隨意的找大夫過來。實在不行的話,就把大夫找來後扣押在這裡,待撤離皇城時再放了人家。

  但這主意也是夠扯的,兩個人說完之後就共同閉了嘴,根本不行。

  就在這時,姜率忽然開口,說他可以幫忙看看。雖說他不是大夫,但是在夷南河帶兵的時間很久,和那邊的夷人學了一些治療普通病症的方法,如果白牡嶸信任他的話,他可以試試。

  死馬當活馬醫,白牡嶸也就同意了,隨後帶著姜率去了楚郁暫住的房間。

  而宋子非則拒絕過去,他並不想與楚郁見面,甚至不想在以後有任何的關聯。即便是宋子嫿死纏爛打的嫁給了他,他也不會與他們再有瓜葛。

  楚郁還在睡覺,呼吸並不是特別的平穩,驀一時會很急促,胸腹也劇烈的起伏,看起來很嚇人。

  昨晚守在這裡的人去休息了,白牡嶸帶著姜率走到床邊,共同看著那躺在床上的人,臉瘦削而蒼白。

  「你給看看吧,瞧他這樣子,好像要死了似得。」坐在床尾,白牡嶸示意姜率快給看看。

  姜率也不多話,先看了看楚郁的臉色,然後又聽了聽他的心跳,又撥開他的眼睛瞧瞧,最後才給他號脈。

  靜靜的感受他的脈搏,半晌後姜率才放手,「白小姐別擔心了,他沒什麼事兒,身體虛弱是真,但休養一下也就過來了。」他和楚震是有仇的,但對楚郁卻並沒有牽連仇恨之心。再說,他也實在沒想到陽武侯府會出此等事情。

  「那就好,我還擔心宇文騰會給他吃了什麼慢性毒藥之類的。對了,今日城門還沒開,待得城門開了的時候,姜將軍你就和手底下的人先出城。」然後,她再出城。

  「也好,小人會帶著兄弟們在城外等著白小姐的。」姜率也同意,城裡情況太複雜了,依據他多年的經驗,總覺得這裡不久之後就會發生一次較大的衝突,皇城的平靜興許就不再了。

  就在這時,躺著的楚郁有了一些動靜,姜率看了看,便轉身離開了。雖說幫了忙,但是不代表他想與楚家人有任何的關係。

  挪到床頭,白牡嶸低頭看著他,「你是有哪兒不舒服麼?」

  許是因為聽到了白牡嶸的聲音,楚郁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還是有些許紅,但比昨天好多了。

  看到了白牡嶸的臉,楚郁眼底的警惕也一松,隨後抬起手抓住她的手,「我睡了多久了?」

  「睡了一夜而已,我是昨天把你搶回來的。放心吧,沒過去多久。」醒來就問這事兒,白牡嶸覺得他可能是有事情急著做,不敢錯過時間。

  「那就好。」鬆了口氣,楚郁邊抓著她的手邊嘆道。

  「看來你是急著走,不過著急也沒辦法,現在城門都沒開。」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不太清楚他現在腦子裡在想著什麼,許是真的沒有安全感?

  楚郁倒是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往下,緩緩地捏著她的手,隨後道:「你又打算何時走?」

  「你順利出了城,我就走了。不過你一直抓著我是怎麼了?覺得沒力氣,想要找個支點充電麼?」提起自己的手,他的手還在上頭,晃一晃,他的手臂也滴哩噹啷的搖擺。

  看向兩個人的手,楚郁也不由微笑,「倒是忘了。」話落,他也鬆開了自己的手。

  白牡嶸一副不太理解他的樣子,但也並不計較,他大概是心裡有應激創傷。

  「你能聯繫到小嫿麼?」看著她,楚郁問道。

  「應當是能。不過為了你和她的安全,你們倆還是不要碰面的好。宇文騰必然會盯著她,你倆見面,等於一同去送死。」他也不至於連這個都想不到吧。

  「不是你所想的,應該會有人和她聯繫,我需要知道。」楚郁反而微笑,解釋道。

  「我怎麼想的?你才是奇怪,還知道我腦子裡在想什麼?兄弟,你這麼敏感可不行。」白牡嶸微微眯起眼睛,他話裡有話的樣子,真是讓她不太習慣。

  「好,是我的錯。」看她不太樂意的架勢,楚郁立即便改了口道歉,微笑依舊在,他的眼睛漆黑的,恍若深不見底的黑洞。

  白牡嶸歪頭看著他,最後只是無奈失笑,他真是變了,和他說話都不如以前那般順心了。那時雖說她也沒什麼好話,但是他都能接上,而且很開心的樣子。

  可是現在,他真的好像變了一個人。

  看她不說話,楚郁也微微垂下了眼睛,蒼白的臉莫名的透出幾分陰鬱來。雖說只是一瞬的感覺,但也讓白牡嶸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說真的,這種感覺讓人很不安,白牡嶸都覺得這房間裡竄過一股涼風,她後頸都起雞皮疙瘩了。

  轉身,她坐在床邊,看了看他,「你還有什麼事情想做?可以的話,我幫忙,免費的不收錢。」

  聽到她說話,楚郁才轉臉看向她,黑色的眼睛依舊深不見底。

  「我只是不由想起家人未入土為安,頭顱在接受風吹雨淋酷日曝曬,屍身也不知被扔到何處。」似乎是因為想起從烏台大鐵門出來後看到了陽武侯府的那些頭顱,他的眼圈也隨即變紅。

  說起這個,白牡嶸也不由嘆氣,她是理解他的。父母親人的頭顱被掛在那兒很久,腐爛發臭,他從裡面出來後親眼所見,又怎能不惦記。這古代人都講究個入土為安,那都死無全屍了,還哪兒來的入土為安。

  「現在那裡必定戒嚴,去了就是狼入虎口,誰都不能去。」儘管如此,但白牡嶸還是較為殘忍的說出事實來,她也不敢去。

  楚郁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明白的。

  再次長嘆口氣,白牡嶸抬手把他摟過來拍了拍他後背,全無辦法的。

  楚郁也微微低頭,伸出雙臂抱緊了她。眼睛緩緩閉上,最後一處溫暖柔軟之地,世上再無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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