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個理由夠了嗎？
院子裡的石榴花開得正盛，樹上的蟬聒噪的叫著，攪得林出岫心煩意亂。
周雅芳一本正經的坐在屋子裡抄經，那是林出岫第一次見她，歲月似乎特別眷顧她，一身素白旗袍，腰身掐得恰到好處，手上一串佛珠增色不少，雖看得出年紀，但氣質卻是一等一的好。
林出岫看得呆了，這才是大家閨秀應該有的氣質。
跟周雅芳一比，真是相形見絀，忍不住縮到了康晉崇的身後。
「你做什麼？」康晉崇伸手將林出岫從自己的身後撈了出來，笑意盈盈，「奶奶，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林小姐，林出岫了。」
「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好名字。」周雅芳放下手裡的毛筆，抬頭看著林出岫，乾乾淨淨的一張臉，難怪能讓自己的孫子魂不守舍，「林小姐怕我？」
看林出岫這麼怯生生的樣子，周雅芳沖她問道，「我有這麼可怕嗎？」
「不，不是的。」林出岫連連擺手，「我只是沒想到晉崇的奶奶看起來這麼年輕漂亮，跟您這麼一比起來，我覺得我簡直是無地自容了……」
林出岫實話實說，一番話惹得周雅芳鳳心大悅。
不管是多大年紀的女人，沒人不喜歡聽恭維話的吧？
周雅芳一改剛才嚴肅的樣子，之前想著孫子第一次帶女朋友上門，遂端著一副長輩的模樣，沒想到林出岫一句話就讓周雅芳破了功。
笑眯眯的走到林出岫的身邊，拉起了林出岫的手，像是剛才憋壞了一樣，「之前聽晉崇提起你，我還擔心他找得女朋友會不會不合我心意，今天總算是放下心來了，我要是知道你這麼合我眼緣，早就催著他把你帶回來見我了。」
周雅芳拉著林出岫的手，大有相見恨晚的架勢。
林出岫楞了一下，大約是還不適應老太太這轉變，康晉崇笑著戳穿她，「我奶奶剛剛就是故意端著長輩的架子，想給你個下馬威，沒想到……」
「去。」周雅芳啐了他一口，「臭小子，沒大沒小的。」
林出岫這才放下心來，周雅芳眉開眼笑的拉著林出岫在大廳的花梨木沙發上坐下，吩咐家裡的傭人端了幾碟點心過來，又泡了茶，這才說道，「你不知道，當初舒蘭懷孕的時候我就一直盼著她生個女孩，乖巧懂事，整天跟在我身後奶奶奶奶的叫著，想想就覺得開心，可誰知道生了這麼一個混小子，現在好了……」
周雅芳拍了拍林出岫的手背，「出岫，奶奶跟你有緣，你要是有時間就多過來看看我，陪我這個老太婆解解悶。」
「好啊。」林出岫笑了起來，因為周雅芳的平易近人，之前那種緊張的情緒總算是稍微有所緩解。
周雅芳一個勁的招呼林出岫吃點心，拉著她說話，康晉崇坐在一旁淡淡的笑著，並不插嘴，面前這副場景他設想了無數次，總算是親眼所見。
「呦，家裡來客人啦？」卻總有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林出岫轉過臉，看到俞佑紅冷笑著站在門口，因著林雋瑤的關係，林出岫是見過一次康端霖的母親的，沒想到這第二次見面，一如既往的讓人不舒服。
「紅姨。」康晉崇收起笑容，跟往常一樣淡淡的打了一聲招呼，俞佑紅卻並沒有搭理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面前的林出岫，「這不是雋瑤她妹妹嗎？今兒怎麼有空過來玩？」
俞佑紅說話夾槍帶棒，她是知道康晉崇今天帶女朋友回來的事情的，卻只說林出岫是林雋瑤的妹妹，這其中暗含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聽到姐姐的名字，林出岫臉色一黑，周雅芳瞟了一眼俞佑紅，「出岫是晉崇的女朋友，以後會時常過來玩的。」
周雅芳轉過臉，柔聲沖林出岫說道，「出岫，你就跟著晉崇叫她一聲紅姨吧。」
「紅姨。」林出岫微微點頭，乖巧的叫了一聲。
俞佑紅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難看極了。
「奶奶。」正說話，門口傳來康端霖的聲音，「這是前兩日我出差帶回來的明前茶，您嘗嘗看，要是喝著好的話，我下次再給您買。」
「你有心了。」周雅芳淡淡的，對這兩個孫子的態度天差地別。
「出岫也在啊。」康端霖像是剛剛看到林出岫一樣，「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去見過你姐姐了，要不……一會你陪我去看看她？」
「好啊。」林出岫揚起笑臉，「怎麼說你也差點成為我姐夫，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看看我姐。」
「老夫人，飯菜做好了，現在端上來嗎？」正說著話，家裡的傭人上前詢問，周雅芳微微點頭，「端上來吧。」
周雅芳拉著林出岫，「正好，趁著大家都在，有件事情跟你們說一下，晉崇和出岫這兩孩子我看挺合適的，找個黃道吉日兩家人坐下來，談一談他們兩的婚事，佑紅，你怎麼說也是晉崇的母親，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可一定得給我辦漂亮了。」
「我……」俞佑紅打算拒絕，當初康端霖娶林雋瑤，就是想得到東利的支持，如今康晉崇結婚，不光能拿到杜舒蘭留下的股份，甚至還可能讓東利轉而支持他，她俞佑紅怎麼肯？
剛想開口，康端霖笑了起來，「原來今天出岫不是以雋瑤妹妹的身份來，而是以晉崇女朋友的身份過來的，晉崇，先恭喜你了。」
康端霖在心裡咬牙切齒，嘴上卻還道著恭喜。
「恭喜？恭喜什麼？」
一群人往餐桌旁挪去，大門外突然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本來熱鬧的大廳倏地安靜下來，周雅芳冷笑一聲，難怪剛才康端霖不讓俞佑紅拒絕，原來是搬了救兵來了。
俞佑紅笑起來，「秉睿，你回來啦。」
俞佑紅眉開眼笑，終於理解剛才康端霖為什麼攔著自己。
「正說晉崇和林小姐的事情呢……」俞佑紅伸手接過康秉睿手裡的公文包，「沒想到端霖和林家的好事沒成，晉崇續上了。」
「是嗎？」康秉睿的眼神冷冷的掃過康晉崇，對這個兒子他一向沒什麼感情。
當初被老太太逼著娶杜舒蘭他就不願意，生下這個兒子之後他也從來沒有管過，但不管怎麼樣，他也是他的父親不是嗎？
「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不應該跟我知會一聲嗎？」不是說不喜歡林出岫，只是不喜歡康晉崇這個兒子罷了。
康晉崇從小就體弱多病，相比較起來，康端霖就好太多了。
只要不是那個女人生的，他都喜歡，更何況康端霖也爭氣，康氏集團打理的井井有條。
「你整日整夜的不著家，犯得著特意知會你一聲？」周雅芳冷哼了一聲，「再說這八字還沒一撇呢，你著什麼急？」
「媽……」康秉睿微微蹙眉，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他說一不二，可偏偏他這麼大年紀了，在周雅芳面前依舊是沒辦法。
周雅芳拉著林出岫的手走到餐桌前，「晉崇這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出岫這孩子我瞧著就喜歡，你有什麼好不答應的？」
「媽……」康秉睿無奈的拉長了尾音，「我只是說這麼大的事情應該告訴我一聲……」
「那就結了。」周雅芳當機立斷，「現在不是告訴你了？反正這事你也不用操心，知道就行，到時候兩家見面的時候露個臉，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她的乖孫子好不容易帶回這麼一個合自己心意的孫媳婦，她可不能讓人破壞了。
一頓飯吃得林出岫正襟危坐，飯桌上安靜的很，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吃過午飯，周雅芳跟林出岫聊起了古琴，小時候林出岫陪著林雋瑤學過一段時間，雖然琴藝不精，但跟周雅芳聊兩句也是綽綽有餘。
康端霖不知跟康秉睿說了什麼，康秉睿鐵著臉把康晉崇叫到了一旁。
「爸，有事嗎？」對他來說，康秉睿是康端霖的父親，而不是自己的。
杜舒蘭的昏迷和康端霖母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罪魁禍首就是康秉睿，所以從小到大，康晉崇對這個父親都是淡淡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康秉睿對這個兒子也不如康端霖那麼的親近。
「你真要跟那個林出岫結婚？」康端霖剛剛把他拉到一旁提醒他，只要康晉崇結了婚，那麼杜舒蘭交給康秉睿代管的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康秉睿就沒有理由再霸著了。
這些年康秉睿靠著杜舒蘭那點股份，成為了康氏最大的股東，在康氏說一不二，要是把這股份交了出來，那最大股東就會成為康晉崇這個病秧子，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是。」康晉崇冷笑，淡淡的應了是，「出岫跟我門當戶對，奶奶也很喜歡她，有什麼問題嗎？」
康秉睿笑了笑，「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那我也就不反對了，不過……」
康晉崇在心裡冷笑，這事就算是天王老子反對都沒用。
康秉睿不過是擔心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越想要，他就越不給。
「不過你媽給你留下來的那些股份，本來是打算等你結了婚就交到你手上的，不過你打出生就身體不好，這股份就算是交給你也無濟於事，不如這樣，這股份呢，還是由我代管，年終的分紅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的，你看怎麼樣？」康晉崇看著面前的這個人，莫名的覺得他有些可悲。
明明他應該是自己最尊敬的人，如今卻千方百計的想著算計自己。
「不行！」康晉崇還沒說話，突然響起周雅芳的聲音，打康秉睿把康晉崇叫走她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一追過來就聽見康秉睿的話，立馬打斷了康秉睿的話，「那是舒蘭留給晉崇的，你是他父親，你說出這樣的話來還要不要點臉了？」
「媽……」康秉睿不耐的看著面前的周雅芳，「我這不也是為了他好嗎？你怎麼就……」
「奶奶。」康端霖笑著迎了上來，康秉睿跟他是一夥的，只要這股份在康秉睿的手上，那遲早有一天是他的，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會開口幫康秉睿說話。
康端霖笑盈盈的站在周雅芳的身邊，柔聲說道，「爸這麼做也是為了晉崇考慮，晉崇從小就體弱多病，再說了，這公司的事情他也沒有插過手，什麼都不懂，這股份就算是交給他……也沒什麼用您說是不是？」
康端霖保持著臉上的笑容，繼續說道，「爸怎麼可能會害晉崇您說是不是？」
「沒學過現在不正好學嗎？」周雅芳何嘗不知道這父子兩的心思，但只要有她在，就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成家立業成家立業，晉崇跟出岫要是結了婚當然得開始忙事業，再說這康氏集團……遲早是晉崇的。」
「媽，瞧您這話說的。」俞佑紅不滿的站在一旁嘀咕著，「自打我進了這麼家以來，端霖就一直跟著秉睿料理公司的大小事務，這公司怎麼說也有他的一份，憑什麼交給康晉崇？」
「就憑他是康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不是私生子，我這個理由夠了嗎？」周雅芳看著面前的俞佑紅，神色嚴肅。
「你……」俞佑紅氣得渾身發抖，她現在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康太太，外人見了自己都會禮讓三分，只有周雅芳，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她曾經是個見不得人的小三，她生出來的孩子永遠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俞佑紅氣得渾身發抖，可偏偏拿周雅芳沒有辦法，只能忍著。
「當初是你死乞白賴的要進康家，還說不會跟晉崇爭任何東西，怎麼？過了二十幾年的安穩日子，野心就暴露出來了？」俞佑紅要是知趣，她也不會虧待她，畢竟幫康家生了一個孫子，但她要是不知趣，也別怪自己不給她臉。
任何損害到康晉崇利益的事情，她都絕對不會允許它發生！
「不敢！」俞佑紅訕訕的低下頭，不敢再開口說話。
在這個家裡，連康秉睿都要敬她三分，更何況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