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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出些什麼,包廂門突然被推開了——那個叫鄭蝶的小姑娘嚎啕大哭著跑進來,被路過的盆景一絆,左腳踩右腳,摔倒在地上。

  女人一驚,連忙起身小跑過去:「怎麼了寶貝,怎麼哭了,是不是那個哥哥欺負你……」

  「媽媽我不要住在學校旁邊——」小姑娘撲進她懷裡,哭得更凶了,夢魘驚醒似的搖著頭,「我不要,我不要搬家,我不要住在別的地方,黑屋子裡有人打我,他們搶我的,搶我的飯吃,不讓我睡覺,他們打我——」

  小孩子說話顛三倒四,夾著嚎哭聲根本聽不清,遲揚的眼神卻逐漸沉下來,避開了門口何弈擔心的視線,無聲地扯了扯嘴角。

  「聽見了?」他輕聲問道,「你把我送進孤兒院之後,那麼多年,我就是這麼過來的。」

  慢慢捲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零落的舊疤,還有一條狹長的、觸目驚心的刀疤。

  「這是他們拿刀捅的,因為那時候我想上學,」他的語氣很淡,甚至帶著一點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目光卻像刀,逼得人不敢對視,「現在呢,她要什麼有什麼,吃穿不愁,到了年齡就有書讀,還有父母接送她……這還不夠,您還想從我這裡要更多。」

  他走到女人和抽泣的孩子面前,蹲下來,冷笑著問:「什麼都沒給過我,還想拿走什麼?」

  「小揚,你怎麼能這麼說,如果不是媽媽生你下來,你……」

  「生我下來是為了從我爸那兒要個名分,」他語氣平靜地反駁道,「如果這就是您給我的,那我實話實說,在孤兒院生不如死的那幾年我每天都想,要是我沒生下來該多好……您看,我連父母家人都不想指望了,只能指望自己沒出生過,指望您當年大發慈悲,沒把我生下來。」

  他大概這輩子都沒跟人說過這麼多話,一點一點地撕開傷疤來站是給人看,自己都聽得厭煩了,也不想再等對方的回答,起身走到門口,冷冷地補上一句:「那個孤兒院不正規,把我送進去的時候您應該拿了不少錢,也不用還了。」

  「哦,還有,」他拉過何弈的手,「也別拿那些花里胡哨的關係來髒我,這是我對象,我這輩子就要他了,聽見了嗎……我這點兒良知孝順都是他教的,他讓我以德報怨我也聽他的,我會給你一筆錢,找個差不多的房子也夠首付了,怎麼用都隨你,就一個要求,算我求您的,以後就當我死了,別再讓我看見你們一家,行嗎。」

  就當我死了,行嗎。

  他沒有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拉著何弈走了。

  「遲揚……」

  何弈被他攥著手腕往外帶,有些痛,還是克制著沒有說出來,直到一路踉蹌著出了餐廳大門,一頭扎進沒了暖氣的寒風和陽光里,才有些擔心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像是一根針,不輕不重地刺破了遲揚繃緊的怒意——也沒有爆炸,只是無聲地放走了氣,緩緩安靜下來。

  他搖了搖頭,從那種魔怔似的狀態里緩過勁兒來,就著拉他手腕的姿勢把何弈摟進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力氣大得有些失控——可他被某種臆想里的幻覺攫住,怎麼也不想鬆手。

  如果再不抓住一點什麼,他就要沉下去了。

  兩廂沉默許久,直到何弈都察覺不對,忍不住想開安慰他的時候,他才悶悶地說了一句:「哥哥,帶我去吃飯,吃草莓蛋糕,好不好?」

  聲音低沉,撒嬌似的從他肩窩裡傳上來。

  何弈一怔,抬手覆上他的後頸,不甚熟練地摸了摸,算作安撫,聲音也不自覺地溫柔下來:「好。」

  何弈真的把他帶到附近的甜品店,買了一個展示櫃裡做好的草莓蛋糕——兩個人都不熱衷於甜點,連甜品店都是靠導航找到的,開在某個小區廢棄的後門旁,行人不多,安安靜靜的。

  他們找了甜品店角落的位置坐下來,沙發柔軟,藏在層層麵包架後,隱秘得仿佛有意為之。

  蛋糕是冰淇淋蛋糕,一整個,交錯點綴著奶油和草莓,大概是很受小姑娘喜歡的那一類。

  但是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卻只剩下某種甜膩的曖昧感,和奶油味道一起緩緩瀰漫開來,甜得荒唐。

  遲揚把盤子推到何弈面前,明示自己不想動手,哥哥幫我切一塊唄。

  他這個人控制欲很強,且總會在莫名其妙的細節上表現出來,比如一起吃飯的時候替何弈拆好碗筷,盛飯盛湯,剝早餐水煮蛋的殼,甚至借著各種正經的不正經的理由餵他吃飯。

  也不能拒絕,吃准了何弈面對善意無所適從的脾氣,弄得人毫無辦法。

  以至於次數一多,何弈都逐漸習慣了被他這麼過分貼心地照顧,乍一角色對調的感覺還有些新奇。

  他依言切下一塊,撥進盤子裡推到遲揚面前。

  他記得遲揚不愛吃甜食,便也沒有多切,做完這些又拿過叉子,叉起一顆草莓遞到了遲揚嘴邊。

  遲揚支著下巴歪頭看他:「餵我啊?」

  何弈點點頭,又往前送了一點。

  遲揚看了一眼他身後的方向,確定沒人注意這裡,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輕聲說,那用嘴餵。

  視線落在何弈形狀好看的嘴唇上,意圖昭然若揭。

  何弈畢竟聰明,哪怕沒有接觸過類似的**手段,明示到這個份上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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