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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過去的十幾年裡,何弈每天都是從這樣的噩夢中驚醒的。

  何弈的名字像一盞清明燈,從夢魘深處緩緩浮起,燈色柔和,讓人不自覺安靜下來。遲揚緩緩坐起身,靠在硬質的床頭,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還敢夢見這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寒假正式開始的第一天,臨近凌晨五點半,天還是暗的。他遲疑了兩秒,在去打擾何弈睡個懶覺和接著放任自己在噩夢裡要死要活間選擇了前者。

  不出聲,不打擾他,就是想去他那邊待一會兒,戒癮也好。

  除了一宿不睡,遲揚已經很久沒有清醒地見過這個點的天——還有這個點的他家,一片漆黑,空蕩蕩的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出孤兒院之後他習慣了每晚留燈睡,潛意識裡提防著有人趁他睡著來找他的麻煩,哪怕小區安保良好,現在也沒有跟他搶早飯的仇家,但這種安全感不是外界能給的,除了保持自己的高度警戒,他別無他法。

  ——現在還有去找何弈充個電。

  他沒有敲門,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借著身後房間外的燈光向裡面看。何弈似乎還睡著,睡相和他想像中一樣乖,規規矩矩地平躺,只占半張床。

  挺好的,剩下半張就順理成章地歸他了。

  他輕輕關上門,走過去,在何弈床邊坐下來,床墊似乎都比他房間的軟些,一片漆黑看不清東西,他只能聽見少年安穩的呼吸聲,草木香淺淡,沒由來地勾人心癢。

  充電還是找罪受來的,誰沒事大清早地進對象房間……遲揚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現在心情挺好,不至於再為了噩夢要死要活,再在這兒待下去大概還會做別的夢,最好還是回去接著睡覺。

  但他忘了何弈能早起晚睡的生物鐘。

  生物鐘還不止,還有睜眼就能很快清醒,並且毫無起床氣的好脾氣。何弈看到他的時候似乎愣了一下:「……遲揚?」

  「嗯,吵醒你了?」

  何弈搖了搖頭,伸手按開床頭燈,坐起身來:「你怎麼來了,才……」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只覺得肩膀一重,回過神來時整個人都被遲揚攬進了懷裡。對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衛衣,衣料柔軟,比他略高的體溫傳過來,熨帖地包裹住他——遲揚抱得比以往要用力些,似乎很想揉他進懷裡,又捨不得。

  「放假第一天,」他聽見遲揚悶在他肩窩裡的聲音,有些啞,比起油腔滑調的撒嬌更像是懇求,「不用早起,陪我睡一會兒……」

  何弈怔愣片刻,才抬起手,猶豫地放到對方背上,學著遲揚從前的樣子,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好。」

  他總覺得此情此景,好像不該是這樣,又好像本該如此。

  全無曖昧,也沒有從前隱隱藏著針鋒相對意味的**,倒像是一次無聲的索求,一場群魚向海。

  遲揚對他的占有欲很強,從相擁而眠的姿勢也能看出,與其說是摟抱,不如說是將他整個人圈起來鎖在了懷裡,怕他逃跑似的還要交扣著一隻手,呼吸就撲落在他脖頸邊,一副他要是敢跑就要一口咬上去的威脅樣。

  敢不敢是另一碼事,他八成也捨不得,就算真在夢裡無意識地幹了什麼,醒來看見牙印的結果大概是何弈自己沒事人似的,他能自責一天,黏黏糊糊地纏著對方道歉——不過眼下至少何弈不介意被人這麼鎖著睡,他也不困,能被遲揚這樣抱著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樂得閉目養神一會。

  剛才應該問一句的,遲揚是不是做噩夢了。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酣然無夢。遲揚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這個房間的窗簾沒有他自己那裡的那麼遮光,透過淺色布料能窺見外面明亮的天色,何弈應該是醒了很久,保持著被他鎖在懷裡的姿勢沒有驚動他,平靜地刷著手機。

  這一幕實在是很新鮮,若非親眼所見,他很難把躺在床上刷手機這個行為和何弈聯繫到一起。

  也許是件好事,他的小神仙越來越有平常高中生該有的煙火味兒了。

  小神仙見他醒了,放下手機,轉頭看向他,目光克制,隱隱有些擔心:「你醒了。」

  「嗯……」還是困。遲揚低下頭,動作比思考先行一步,親了一下那截露在衣領外的素白脖頸,拖長的尾音有些啞,壓著狼呼嚕似的氣泡聲,一副沒睡醒又滿心喜歡他的模樣。

  他今天實在太不對勁了。

  何弈被他弄得癢,又不能阻止,只好轉移話題,委婉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今天……怎麼了?」

  「哥哥,」遲揚答非所問,悶悶地回答他,「一般這時候都是先安慰一會兒,哪有一上來就問怎麼了的……」

  他是逗何弈玩的,只是語氣實在太認真,隱隱含著真事兒似的委屈和控訴,倒是把何弈聽得一愣,以為自己真有些失言,下意識要道歉。

  「但是你不一樣,你想什麼時候問就什麼時候問,我隨時恭候,」遲揚沒給他這個機會,又不緊不慢地補上下半句,鼻樑蹭過對方肩頸交界的一小片細嫩皮膚,吐息是濕熱的,「做噩夢了,夢見我媽了,就這麼點兒事。」

  在何弈面前提起噩夢兩個字的時候,他想的甚至不是他夢見了什麼,而是這個詞會不會影響到對方,會不會讓他想起從前那些不太好的夜晚。

  但何弈沒有往這上面想。

  他只是愣了一下,有些遲疑地追問道:「她還在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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