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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少年人的手骨節分明,戴上這麼一圈浮誇的戒指出乎意料地好看,被戒指本身昭然曖昧的含義一抬,倒顯得不那麼廉價了。何弈聞言看向他,視線不自覺地落在那隻手上,看著戒圈上誇張的塑料鑽石,眼角一彎:「知道了。」

  他總覺得遲揚的手更適合簡單素淨些的配飾,能遮住手上細小的疤痕,又不那麼突兀,至少不會讓人下意識看向他的手,再注意到手背上細細碎碎的,並不好看的陳年舊疤。

  可是看到那枚戒指套在對方手指上的時候,奇異的占有欲和滿足感又緩緩騰升,讓他心情愉悅,說不出讓遲揚摘下的話來?——即使那是一枚幼稚得近乎荒唐的戒指。

  遲揚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過來纏他的手,這時候就格外慶幸兩個人的左右位置恰當,讓他偶爾能霸占一會兒男朋友的左手,也不影響對方寫字翻書。

  何弈對這種小動作向來縱容,不管是在課桌底下偷偷牽手,還是仗著自習課沒人注意過來黏黏糊糊地親他一下就走……對方的手乾燥而暖,十指交扣時候有種讓人心口發癢的奇異的慰藉感,催得他食髓知味,縱容還不夠,甚至隱隱有些渴求,暗自期待遲揚不要鬆手。

  遲揚確實也沒有鬆手的意思。他困得要命,這兩天睡得似乎比以往還要晚一些,加上期末考試不允許提前交卷也不讓睡覺,外校的老師不知道他「無可救藥」,考場上看見他趴下了多半還要過來叫醒他,他懶得節外生枝,只能瞎矇亂造完了一張試卷就坐著放空,做一個無情但消耗體力的陪跑機器。

  陪跑兩天的直接後果就是電量徹底耗盡——在這個剛剛結束了期末考、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要放假的普天同慶振奮人心的時刻,他居然毫無興趣,趴在課桌上安安心心地睡著了。

  何弈被他牽著一隻手,只能用空出的另外一隻來慢慢地收拾東西,把要帶回家的書分成幾摞——假期要清空書桌,一趟也不可能搬得完,別的同學有父母幫忙,他這樣的就只能多跑幾趟。

  他的東西原本就整齊,收拾起來也很快,至少比起前排一些整理得焦頭爛額仿佛打仗的同學來,已經稱得上和平順利了。整理完了東西還剩下幾分鐘,他索性沒有繼續找別的事做,坐姿也略微放鬆下來,靠在椅背上,低頭看向遲揚。

  這種感覺很新鮮,從前他能找到這樣那樣的事,比如一道五分鐘能寫完的題,或是一篇很快能鞏固好的課文,然後平靜地著手去做,來填滿自己的每一分鐘——每一分每一秒蒼白的、毫無意義的人生。

  他會平靜地忍受時間,度過一生,平靜地等待任何結局來臨。

  至少在第二次認識遲揚以前,他是不會這樣放開手、漫無目的也無所事事地坐下來,等待幾分鐘後的下課鈴響起的。

  ——甚至是期待。

  很奇怪。他想著,不自覺地屈起手指,輕輕摩挲遲揚牽著他的手,視線一點一點撫過對方的眉眼,是慣常的溫和平靜。

  這個人安安靜靜睡著的時候,其實長得並不凶,甚至輪廓分明而好看,帶著讓人心動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英俊感。他今天也穿了淺色的衣服,在暖氣充足的室內脫了外套,剩下一件衛衣,加厚的兜帽歪在脖頸邊,看起來柔軟無害,甚至沒由來的可靠。

  不該是這樣的——他向來是個對每個人都適度地好,卻又充滿戒備、不輕易接受好意的人,為什麼會倉促地和遲揚認識熟悉,又毫無道理地信任他依賴他,原因至少不會是他穿淺色衛衣,或是他睡著的時候看起來很無害。

  如果非要給個原因的話,只能是他偏執地背道而馳,孤注一擲地相信了遲揚是個如他所想的、本性並不壞的人。

  就像十幾年前那個夏天第一次遇見時那樣,就像剛剛熟悉還沒有交往時他思考得出的結論那樣。

  「遲揚,」他在被嬉鬧人語淹沒的下課鈴聲里晃了晃遲揚的手,「醒醒,回家了。」

  以遲揚的警戒心,叫出他名字第一個字的時候他大概就已經醒了,但這個人煩得很,醒了也要裝一裝,就差把「親一下就起來」之類不正經的情話寫在臉上了。

  可惜何弈不吃這套,也不會暴力叫人,知道他醒了就默認任務完成,作勢要抽回手,眼角捎著一點縱容的笑意,不知是真以不變應萬變還是反過來調侃他。

  遲揚當然不讓他抽手,得寸進尺地扣緊了按在大腿上——這就是明晃晃的耍賴了。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還有餘裕來逗何弈玩:「哥哥,就這麼叫我起床啊,太單調了……

  類似的戲碼在遲揚家也上演過,只是改成了早上六點半,何弈會準時去敲同居對象的房門,然後再幾分鐘後順從地開門走進去,滿足對方一點不太過火的要求。

  比如早安吻,比如一個懶洋洋的、體溫熨帖的擁抱。窗外昏暗的光被遮得嚴絲合縫,房間裡暖氣充足,哪裡都是熟悉的對方的味道,一種出奇乾淨的、混雜著淺淡煙味和薄荷苦甜的洗衣液味道。

  後來遲揚聽他的話戒了煙,那種味道就被更深的薄荷味取代了——薄荷糖,海鹽味兒的,因為這個人不喜歡甜食,又要找些健康和諧積極向上的辦法來解癮。

  何弈聽慣了他撒嬌似的抱怨,聽了也只會略微挑眉,無聲地調侃他,然後依他所言彎下腰,陪他黏糊上三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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