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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按理說聊到這裡,這個話題也該結束了。但遲揚卻低低地笑了一下,傾身貼近他,揣在衣袋裡的手伸出來,撫了一下何弈的臉。

  手心溫熱,擦過何弈冰涼的臉頰耳廓,曖昧不清——他低下頭,保持著額頭相貼的距離,輕聲問道:「那要是我這麼對別人,你也不介意嗎?」

  「要是我今晚就帶個你不認識的人回家過夜,當著你的面親他抱他,在你睡過的那張沙發上干點兒更過火的事……你也不介意嗎?」

  何弈平靜而針鋒相對的視線始終落在他眼裡,他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不能打斷別人說話的教養攔著,那張形狀好看的嘴下一秒就要脫口而出「不介意,要遲到了,你先起來」。

  但他沒有給何弈插嘴的機會,話音低緩,帶著惡質又咄咄逼人的笑意,又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我會為了留別人在家,把你趕出去,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那漂亮的眉毛終於幅度輕微地皺起,何弈後退一步,從那親密而曖昧的氣氛中掙脫出來,輕聲道:「那是你家,要留誰過夜都是你的自由……」

  遲揚眼神一沉。

  「但是……」何弈不自然地頓了頓,似乎這些話已經越過了教養所能容忍的底線,卻還是說了出來,「如果你不讓我走的話,我會很感激。」

  他強自平靜地說完,邁步繞過遲揚,自顧自走了。

  遲揚愣了片刻,勾起嘴角,似乎因為他這番話產生了莫大的愉悅,轉身幾步跟上他,一把摟過何弈的肩膀,笑著說:「逗你的,我怎麼捨得放你走。」

  遲揚這個人,也許是因為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和侵略性,或者在不堪環境中摸爬滾打出的渾勁兒,幾乎所有教過他的老師和相處過的同學,對他的評價都離不開一句「像狼一樣」。

  尤其是猝然對視的時候,那雙眼睛裡明明帶著笑意,眼底卻一片冰冷戒備,仿佛在荒原遇上剛剛自主捕獵的幼狼,天賦異稟,已經有了將弱小獵物玩弄致死的意圖,又專心致志地盯著它的獵物,既防備兔子急了反咬一口,又時時戒備著同樣虎視眈眈的同類。

  即便這種狼性已經在幾年正常的社會生活中消減下去,不再那麼咄咄逼人,裹上了漫不經心的人類皮相,但就像他藏在寬鬆柔軟衛衣下的那一身傷疤一樣,某種猙獰的東西藏在他骨骼里,隨著血液生生不息,永遠也不會消失磨平。

  第一次分享打火機的時候,他問何弈為什麼不怕他,其實是情理之中的——畢竟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幾乎沒有不怕他,或者說忌憚他的人。

  甚至在孤兒院裡那些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他的孩子,一邊對他拳腳相加,一邊卻也還是畏懼著他,不敢與他對視。負責管他們的姆媽忌憚他凶性畢露的視線,連上來勸架也不敢,生怕這個幼狼似的孩子被逼急了,做出什麼不可想像的事情來。

  久而久之,連遲揚自己的都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狼人標籤聽起來還挺酷,別人要這麼想他,他也不吃虧。

  尤其是面對何弈的時候,這個設定實在是貼切極了——如果他是狼,一定會將這個溫和又有趣的人類少年弄傷,叼回窩裡去圈養起來,再一點一點治好他的傷,每天陪在他身邊,直到他再也離不開自己為止。

  還會偶爾展現出自己犬科的特質,不介意向他搖搖自己蓬鬆的尾巴。

  不過何弈這個人,大概也不是什麼普普通通、隨手就能弄死的軟弱獵物。

  「想什麼呢,」獵物伸出手,筆尾落在他眼前,輕輕敲了兩下桌面,「體育課,你不下去嗎?」

  「不去,」遲揚從莫名其妙的神遊里回過神來,「他又不點我名。」

  何弈也就是出於職責問他一句,聽完點點頭,平靜地站起來,轉身要走。

  「誒,哥哥,」遲揚伸長胳膊撈了一把,握住他露在衣袖外那截手腕,拖著笑意明知故問,「去哪兒?」

  「……」大概是魚吧,魚的記憶才只有七秒。何弈停下腳步,好脾氣地沒有掙開,「體育課。」

  遲揚還不知道自己常年伴身的狼人標籤已經被換成了魚,拉著他的手晃了晃,像是惡意的撒嬌:「別去了,留下陪我吧。」

  沒等何弈開口,他又補上一句:「反正體育老師相信你,事後給他補個假條,他也不會追究的。」

  這話似乎正正好好挑在了何弈的某根神經上。他低頭,看向趴在桌上沒型沒款、一隻手還拉著他手腕的遲揚,眼角浮起一點笑意,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為什麼不會追究?」

  「誰會追究你這樣的好學生,疼你都來不及,」遲揚很知道怎麼哄他高興,又說,「不然你每次一解散就去後門那兒抽菸,他怎麼到現在都沒發現?」

  預備鈴已經響過了,教室里也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站一坐,無聲地對峙。遲揚還攥著何弈的手腕,掌心偏高的溫度包裹著那截腕骨,有些燙,又生出不容置疑的熨帖來。

  僵持良久,何弈看了一眼天花板角落裡的監控,被他說服了似的,嘴角短暫地揚了一下:「好吧。」

  「去天台,」他聽見自己說,「抽根煙。」

  遲揚點點頭,坐直了,拉著他的手卻沒有鬆開,趁他不注意得寸進尺地一拽,張開胳膊,摟著腰大喇喇地將他卷進了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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