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小青梅
「當時啊，修哥哥特別帥。」隔了十多年，裴娜再說起來的時候，臉上還飄著淡淡的紅暈：「那群臭小子一共有將近十個人，修哥哥把我護在身後，讓我快跑，他一個人，愣是把他們都拖住了。」
少年的身體還在發育，拳腳也並不是多麼的狠辣，但是一身鐵骨錚錚，不怕死的模樣著實嚇人。
所以即便那群小流氓占有絕對的數量上的優勢，到底還是望風而逃……
「後來呢？」秋白忍不住問。
「我多講義氣啊，我當然不能自己走了。」裴娜回想起曾經自己的決定，即便冒了一些險，但是依舊不後悔。
當時小小的她受盡驚嚇，但到底躲在了不遠處的角落裡，一直看到那群壞小子走遠了，才跌跌撞撞的跑出來，哭著去找陳修。
少年的模樣十分的狼狽，但卻是裴娜眼中最美好的畫面，他全身浴血，潔白的校服襯衫上都是一朵朵的紅花，然而眼神始終是溫和冷淡的，像是一頭漫不經心，卻無比危險的野獸。
她還記得他看到她去而復返，眼中閃過的那一抹驚訝和亮光。
就是那一點亮，照耀著她之後十幾年的人生，從未因兩個人不同的際遇，或是歲月而湮滅。
「那天我留下來，給他包紮傷口，跟他說了很多很多的話。」裴娜的眼裡都是甜蜜的悵惘：「小時候修哥哥的話還是要多一點，後來我們熟悉了，他也告訴我他的情況，他跟他媽媽住在一起，環境很惡劣，生活也很艱難，但是他從來沒有抱怨妥協過。每次我要幫他，他都會拒絕，後來我就偷偷的。」
那麼一點大的女孩子，已經很知道照顧小哥哥的自尊心。
裴娜會帶兩份便當，說是給自己哥哥帶的，而哥哥中午要去參加籃球賽不能吃，所以把多出來的那份塞給陳修。
可她的四個哥哥，其實沒一個是跟她同校的。
而學校里也沒有那麼多層出不窮的賽事。
陳修應該是猜出來了，小少女情竇初開的眼神，他沒有點破，兩個人每天一起坐在學校的台階上吃午飯，陽光柔和的灑在他們身上，身邊的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說著班裡的趣事，笑的比太陽都要明媚。
他不白吃她的便當，給她補課，即便她對學習一點興趣都沒有，可是她喜歡他認真跟她講話的樣子。
他每天要早早回家，照顧多病的母親，她打聽好了他母親要用的藥，這回想不出什麼託詞和說法，每次都是把一包包的藥匆匆的放在他們家門口邊上，再急匆匆的走開，走還不能走的太遠，躲在暗處，生怕藥會被路過的行人撿走。
而身材日益頎長的少年，總會在小姑娘期待又興奮的眼神里，沉默的，一言不發的走出門來，撿了藥離開。
那也是他們的默契。
裴娜那時候最喜歡下雨的時候。
陳修會撐著一把有些陳舊，但是結實的黑色雨傘，把她拉到身邊，送她回家去。
傘里的空間很大，但是她每次都說冷，於是就能挨的他更近。
有一次路過一片水窪，她試探著抓住了他的手臂，見他臉上還是平平靜靜的，於是那手就直到回家，一直沒有撒開過。
那是裴娜走過的最短的回家的距離，一眨眼就到了，讓她特別不滿意。
時光荏苒，小少年變成了溫文清雋的青年，像是漸漸被拋光打磨了的鑽石，發出了耀眼的遮掩不住的光芒，陳修成了他們學校的校草。
很多女生圍繞在他周圍，可是他誰也不理，身後總是跟著一個扎著羊角辮的裴娜。
再後來，他畢業了。
去了這所學校對應的初中，於是裴娜在小升初的節骨眼上，撒嬌耍賴，甚至以絕食相逼，讓她愛女如命的老爸答應，也把她送進修哥哥的學校去。
世上再沒有事，能比跟修哥哥在一起更好。
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為了跟陳修上同一所高中，平生第一次，裴娜對書本上的內容產生了空前的興趣，她每天熬夜認真讀書，只因為修哥哥上了重點高中，她也一定要考上才行。
別人的愛情是怎樣的，裴娜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
於她，就是要拼盡全力，一直一直站在修哥哥身邊，像陽光，像空氣，形影不離。
這也就是她活著的全部意義了。
「我追著他那麼久，可是沒想到，長大之後，什麼都變了。修哥哥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死了，他被接回了陳家。」裴娜抽了抽鼻子，至今想起兩人關係的轉折點，她都有種矛盾又複雜的感覺。
她開心的是，修哥哥終於被他的父親，他的家族接納承認了，雖然他一直說自己早已經不在乎，可是裴娜知道，怎麼會不在乎呢？
沒有人會不在乎自己的親生父親。
然而從那開始，陳修更加的沉默了。
當時裴娜不懂，但是現在她懂了。
突然改變的生存環境，身為一個登堂入室的私生子，陳修在陳家面臨的刁難和白眼，讓這個一貫驕傲的少年第一次直面了自己不能改變，無能為力的原生家庭。
他在別人嘲諷冷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個被輕視被低估，無論做的多好，都不能得到他人讚賞的自己。
那應該是很難熬的吧。
「所以我一點不怪修哥哥，他從來沒給過我承諾，不欠我的。他說要做我的哥哥，一輩子保護我，他從前是這樣做的，現在也是這樣做的。他的日子一定很難，換位思考，如果我是那樣的處境，我不一定會做的比他更好。」裴娜抽了抽鼻子，擠出了一點苦澀的笑：「怪我沒本事，不能讓他借力，我也知道我很自私，我根本給不了他需要的東西，卻一直不放手。修哥哥，他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可是……」
裴娜終於再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
「好了。」傅錦瑤心裡也酸澀著，誰沒有不能為外人道的無奈呢。
在很多人看來，裴娜已經是天之驕女了，陳修也是難得的青年才俊，可是他們都有自己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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