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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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一個悶雷,不過須臾,大雨便成傾盆勢。

  這個春天,終於開始下雨了。

  冰心急匆匆跑過來,將懷裡的食盒塞給檐下的素節,一邊擦著臉上的水珠,一邊抱怨:「這雨說下就下,晚一丁點我就跑到了。」

  素節道:「都淋成這樣了,你也別擦了,回去洗個澡吧。」

  兩人說著,進了屋。

  屋裡,童嬤嬤靠著床頭,神情萎靡。

  阿綰正在給她診脈。

  明微坐在另一頭,沖她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便輕手輕腳地擱下食盒,一個去擦洗換衣,一個將飯食取出來。

  過了會兒,阿綰收回手,說道:「嬤嬤沒什麼事,開個方子靜養就好。就是要放開胸懷,別悶著自己,不然沒病也悶出病來。」

  聽她這麼說,屋裡的姑娘們鬆了口氣。

  自從明三夫人去世,童嬤嬤就病倒了。她年紀大了,她們都怕嬤嬤撐不住。

  阿綰擬了張方子,多福出去吩咐人抓藥。

  素節將童嬤嬤扶起來,服侍她用飯。

  明微與阿綰出了屋。

  不過短短數日,余芳園便冷清不少,匆匆而過的僕婦,都是沒精打采的。

  不止余芳園,整個明府都是這樣。

  死了一個,病倒好幾個,死氣沉沉的。

  明微站在屋檐下,伸手去接滴落的雨水。

  真是奇怪,明明她與明三夫人的母女緣才一個多月,明明早就習慣了獨自一人,可現下卻覺得分外孤單。

  「公子要見你。」阿綰說。

  明微點點頭:「什麼時候?」

  「到時自有安排。」

  「嗯。」

  阿綰不再多說,明微也不再多問。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停。

  第二日清晨,多福說:「園子裡的紫竹,昨晚讓雷劈了。」

  明微抬頭,透過窗戶往外頭看去。

  多福笑道:「紫竹在那頭呢,這樣看不到的。」

  明微將剩餘的羊乳喝了,起身:「走,去看看。」

  主僕倆繞到園子那一頭,果然看到被雷劈了一半的紫竹。

  幾個花匠正在砍伐那些劈壞的枝幹。

  明微看了一會兒,說:「這一節,砍下來給我。」

  花匠依言,將她比劃出來的那一節砍下來。

  明微就拿著這節竹管回去了。

  阿綰用過飯出來散步,看到的便是坐在屋檐下,慢慢削著一節竹管的明微。

  「你在做什麼?」

  明微頭都沒抬:「你猜。」

  阿綰皺眉看了一會兒:「做笛子?」

  「是簫。」明微說,「橫吹笛子豎吹簫。」

  阿綰心道,我沒無知到這地步,只是你才削了幾個孔,看不出來而已。

  她想起公子說過的,那天晚上的事。

  「你習慣用簫來駕馭遊魂?」

  「確切地說,是度魂。」明微認真地糾正。

  阿綰不懂:「有區別嗎?」

  「有。命師的職責是掃蕩人間邪祟,正常情況下,應該送魂魄往生。所以,不是駕馭,而是超度。」

  她說這句話時,有一種信念感。

  阿綰不太理解。她六歲跟了公子,十年來學了很多東西。琴棋書畫、武功醫術,但這些都是有用才學的。

  她學武,不是為了成為天下第一,探究武學之秘。

  她學醫,也不是為了濟世,普救天下眾生。

  只不過,有了武功能夠不拖公子的後腿,會了醫術可以幫助公子做更多的事。

  但明微不是這樣。

  她學玄術,有一個很高遠的信念。

  掃蕩天下,護佑蒼生。

  阿綰一直覺得,這種口號很虛無,越是目標遠大,越像是安慰自己的藉口。

  可她看起來,似乎很認真地執行著。

  公子說,這世上的人,大多數只是表面大義凜然,難有那麼一兩個表里一致的。

  莫非她就是難得真正的好人?

  天上傳來一聲嘯聲。

  阿綰抬頭看了看,說道:「公子來了。」

  明微跟著仰頭,看到一隻白鷹在天上盤旋。

  這白鷹通身雪白,只翅膀尖尖有一點濃如墨的黑色,既漂亮又英武。

  明微贊了一聲:「好鷹,你家公子變的嗎?」

  阿綰瞪眼:「胡說什麼?」

  「你說公子來了,又看這鷹,我當然以為鷹就是你家公子。」

  「……」阿綰決定收回剛才的話。

  這人,哪裡像個好人了?沒事就捉弄她,太促狹了!

  明微一笑,繼續削她的簫。

  深紫色的竹身上,有一道焦黑的雷劈過的痕跡。

  她前世那隻簫,是師父用雷擊木做的。

  昨夜一場大雨,將雷擊竹送到她面前。

  老天似乎在用這種方式提醒她,自己是誰,來到這裡為了什麼。

  不是當明七小姐,也不是重拾親情。

  而是要改變天下的運勢,不要走到慘無人道的亂世。

  不多時,二夫人身邊的胡嬤嬤過來了。

  「七小姐,」她恭敬行禮,「外面有人來接您。」

  明微點點頭,進屋跟多福交待了一句,便道:「走吧。」

  胡嬤嬤沒說來接人的是誰,她也不問。

  大家心知肚明。

  一輛雕金飾玉的馬車停在側門,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

  明微上了馬車,往前行了一段路,忽然笑出來。

  阿綰莫名其妙:「你笑什麼?」

  「你家公子的名聲,挺好用的,明家現在都不敢動我。」她說。

  阿綰翻了個白眼。

  明微又道:「我今天坐進這車,在別人眼裡,跟他就扯不開關係了。你可得告訴他,事情做了就要負責啊!」

  阿綰哼了聲:「你不知道我家公子出了名的不負責嗎?」

  「別人他可以不負責,我嘛,他一定得負責。」

  阿綰扭開頭,心道,做夢!先不說她古里古怪的來歷,便是明面上的身份,哪裡配得上公子?

  一路無話,馬車駛進一家酒樓的後院。

  她們一下車,便有人迎上來,恭恭敬敬引至樓上客舍。

  明微踏進門,看到楊殊懶洋洋倚在窗前,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象牙摺扇,一邊低頭看樓下的行人。

  「公子。」阿綰歡喜地喚道。

  楊殊轉頭看過來,笑道:「這幾日吃苦了?阿玄說,你天天不是喝粥就是啃饅頭。」

  「是啊!」阿綰抱怨,「連點肉味都嘗不到。」

  楊殊哈哈一笑,伸手颳了下她的鼻子:「今日讓你吃個痛快,去點菜吧!」

  這是要支開她。

  阿綰不樂意。

  「乖,快去!為了等你們,我可是到現在都沒吃呢!」楊殊哄她。

  阿綰跺了跺腳,轉身出去了。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從頭到尾旁若無人,看都沒看明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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