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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很閒,但是我很不舒服。每天看戰友訓練就會想起以前,戰友也從來不說我以前怎麼樣怎麼樣,怕我傷心,給我的感覺是:戰友都在照顧我,我已經淪為受照顧的對象。山鷹沒事就和我聊天,十二的笑話也多了,他們還經常做出些古靈精怪的動作來逗我笑。可是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我變得更沉默了。

  我希望我還能為連隊做點貢獻。沒有事的時候,我就到軍械庫幫戰友檢查裝備。我檢查得很仔細,戰友們每次出任務,都向我要裝備,他們說:“葉子檢查過的東西我們用得放心,我們都不用檢查了。”軍械庫的老楊嫉妒地說我:“葉子啊葉子,你一來幫忙,我都快失業了。”我知道,這是他們安慰我的方式。戰友每次出任務回來,我都為他們開小灶,絞盡腦汁做好吃的給他們吃。看著執行完任務回來的戰友狼吞虎咽,我很欣慰,只有這樣,才會讓我心裡好受些,只有這樣,才會讓我感覺到,我和戰友還是同生共命。

  本來,今年的新兵連長預留了我和山鷹帶一組狙擊手的,可是,我已經沒這個能力了,最多,我也就只能跟他們講講理論的東西,實際操作,我甚至還不如他們。山鷹頂替了我的位置,而他的位置由另一個狙擊手補充,我再也不是那個冷峻的獵鷹。

  我經常會跑去看山鷹他們教徒弟,山鷹很尊重我,讓他的徒弟也叫我師傅。有一次,小高說:“幹嘛叫他師傅,他連我都比不上。”山鷹一腳就把他給踹趴下了。我很難受,是的,我連他都比不上。

  小高后來知道了我的事情,他來跟我道歉,叫我師傅,我淡然地接受了。小高是個很聰明的人,教他什麼都能很快地學會,他英姿勃發。他說他的目標就是超過我,我是個最好的狙擊手,他就要做一個最最好的。我們經常在傍晚的時候在山坡上看夕陽,像我和我師傅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問我為什麼經常看遠方,我想起我的師傅,對他說:“我在看我的家鄉。”

  看到小高,就像看到我的從前,看到山鷹,就像看到了我的師傅。我教小高唱歌,唱“當你的秀髮拂過我的鋼槍”,小高像我當初剛學一樣,唱不出那個味道,他說:“師傅,這個歌太傷感了,不好聽。”我淡淡地笑了:“小高,將來你就明白了。”

  晚上,我睡不著的時候,就會跑到山坡上,定定地看著夜空,哼著歌,想我的師傅,想我的家鄉,想我遠方的姑娘。每次,馬達聽到我的腳步聲,就默默跟我一起,躺在我的旁邊,聽我哼歌,聽我跟它說話。

  我就這樣無所事事地等待退伍。連長來找我談過話,問我繼續在部隊還是回地方,我想了很久,問:“連長,如果是你,你呢?”

  連長說:“獵鷹,說句很難聽的話,你已經不是以前的獵鷹了,部隊不再需要你。雖然你可以提干,但是,部隊幹部很難做的,你看我,二十多年了,還在這裡帶兵,我希望我的兵都有好日子過。”

  我說:“連長,我知道了,我回地方。”

  還有兩個月不到我就要退伍了。我忽然覺得日子太短,我真希望日子長點,再長點,時間停滯下來。每一天我都貪婪地看著駐地的一草一木,看曾經熟悉的大山營房戰友。有一天,我正在炊事班擇菜,一個戰友跑過來,興奮地說:“快點,快點,你奶奶的,車來接你了,快點去連部。”

  我到連部,在外面看到一輛掛著軍區牌子的帕傑羅,走進連部,我看到小穎。她把人都支出去了,就剩我和她。她說:“收拾東西跟我走。我爸爸調到北京去了,我也去,我跟我爸說了,帶你走。”

  我說:“我只是一個士兵。”

  第五部分 第59節:狙擊手(狩獵)(7)

  她說:“你可以提干,我爸爸會照顧你,你跟我走。”

  我說:“對不起,我不能走,我不需要別人的照顧。”

  她的眼淚流下來,哭著說:“你要我怎麼對你,你要我怎麼對你?你說啊,我能做的都做了,你給我留點尊嚴好不好?”

  我說:“對不起,下輩子我再還你,加倍地還你。”

  她哭得很傷心,走到門口邊,對我說:“葉子,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說了或許是今生最傷人的一句話:“有人恨著我總比沒人記得我強!”

  帕傑羅帶著傷心的小穎走了。戰友們都說我住院住出毛病了。連長比我還著急,馬上叫個戰友備車讓我去追,我攔住他:“連長,不用了,我不會去的。”

  連長說:“這是命令,你這王八蛋,這關乎你一輩子的事情。我命令你去追,把她給我追回來!”

  我第一次違抗命令,說:“就因為關乎我一輩子我才不去追,我有自己的想法。”連長搖搖頭,算了。

  退伍的那天終於來了!我默默地收拾好東西,最後看了看我的營房,我的床。戰友們都不說話,我忍著眼淚。小高跟著我,對我說:“師傅,我能擁抱你一下嗎?”

  我回絕了:“狙擊手就是要跟人保持距離。來,和師傅握個手吧。”小高握著我的手眼淚流了下來。我說:“小高,你是一個特種兵,鐵打的漢子,哭什麼!”其實,我的眼淚也快流了下來。我上了車,摸著口袋裡的兩顆子彈,想了想,掏出來對小高說:“師傅只帶了你這個徒弟,師傅沒什麼東西送給你,就把這兩顆子彈送給你吧,你比我更用得著。”小高接過子彈,這是我和我師傅用來做砝碼的子彈,我已經把它們擦得很光亮,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金黃色。我知道,它們到第二天,還會像從前一樣,變得暗淡無光,一如當年師傅的擦過的那顆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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