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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這時候,祝翼鋮才懂了,為什麼昨天他的頭腦中會閃過孟芸倩的身影;為什麼他一看到孟芸倩,就會覺得充滿鬥志和信心;以及,為什麼,他會那麼擔心自己會將日本人的目光引到孟芸倩身上。

  可是他懂得太晚,已經沒有機會對她好、甚至也沒有機會見到她或者和她說話了。

  跟在林晚後面的吳子佳和楊惠敏這時也趕了過來。吳子佳的眼眶同樣紅紅的,楊惠敏的神色也有些悲憤。兩人一看這場面,便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們對視一眼,吳子佳便也蹲在了孟芸倩的身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

  楊惠敏因為年紀稍大,所以更冷靜一些。這時她便強忍著悲痛,將呆立著的祝翼鋮拉到一邊去。祝遠誠則伸手扶起林晚,和林晚還有吳子佳一起,帶著傳單先離開了。

  祝翼鋮看了楊惠敏一眼,什麼都沒說,不過楊惠敏已經猜到他想問什麼,道:“你想知道芸倩的事情嗎?”見祝翼鋮沒反應,她又補充了一句:“她真是好樣的,稱得上我們女童軍當中巾幗英雄。”

  通過楊惠敏的敘述,祝翼鋮才逐漸了解了事情發生的過程。原來就在昨天晚上,孟芸倩和林晚跟著楊惠敏一起想要溜到四行倉庫那邊看看情況,卻不料走在路上就聽到似乎有點奇怪的聲音。她們有些緊張,四處張望之下,卻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聲音越來越近,她們不由得躲在了旁邊的一棟民宅的陰影中,扒在牆角處,露出一點眼睛偷偷向外看。

  漆黑的夜色,正如侵略者鐵蹄下的暗夜沉沉。昔日夜上海的錦瑟繁華,禁錮在鐵一般的黑幕下。紫陌紅塵的十里洋場,就在頭頂那面透著血色的日軍軍旗壓抑之下,幾近窒息。五光十色的上海灘,就在血光之中,黯然褪色。

  或許在某些隱秘的地方,比如日軍司令部,仍然藏著舞袖笙歌、鶯聲燕語。但是在孟芸倩、林晚還有楊惠敏她們的眼中,這座燈紅酒綠的不夜城,早已經在血泊之中沉寂。只是這沉寂,並不是怯懦的退縮,卻仿佛黎明前黑暗中的靜默,醞釀著中華民族的反抗。

  奇怪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卻換成了急促的腳步聲再向這一邊靠近。三個女孩子緊張地對視了一眼,屏住呼吸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借著一點星月的微光,她們終於看到,腳步聲的主人是一個匆匆忙忙的身影,他似乎有些慌張,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左顧右盼。在他身後,卻有大概五六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在呈半圓形一點點靠近那個匆忙奔走的人。

  雖然因為光線太暗,視線極其不清楚,但是從輪廓上還是能夠判斷出,中間的人穿著一件中式小褂,袖口和褲腳都紮緊了。他手裡拿著像是一張紙折幾折一樣的東西,腳下的步法靈活卻顯得有些凌亂。而後面那些身影,似乎穿得更利落些,手裡都拿著刀,有兩個似乎還端著槍。

  楊惠敏第一個認出了那些追兵頭上帽子的形狀,不禁低聲驚呼:“日本人!”

  顯然,中間那個“獵物”,就是竊取情報不慎被發現的國民黨特工。事實上,國軍在上海,是有個秘密組織藍衣社。只是藍衣社作為一個保密機構,直接聽命於戴笠,所以其他人不知道,童子軍更不可能知道。

  可是她們至少看得出,誰是敵人,誰是自己人,也看得出大概是個什麼狀況。中間那位特工已經如同刀俎上的魚肉,如果沒有奇蹟發生的話,那麼他的下場如何,只取決於日本人的心情。

  不知為何,孟芸倩的心裡有些微微的激動。或許是因為被這種莫名的激動觸動了某一根神經,她突然想起了祝翼鋮來。

  孟芸倩實在不知道自己白天究竟是哪裡招惹到了祝翼鋮,才會讓他對自己如此明顯地冷淡疏遠。祝翼鋮離開之後,她也想了很久,卻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也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的感覺,只是模糊地感到一種隱隱的失落。

  然而,這種失落又是因何而起,孟芸倩卻想不明白,也理不清楚。一想起祝翼鋮,或者以前那些和祝翼鋮有關的事情,她的頭腦中就變得一片混沌,像一團亂麻般攪在一起,缺乏頭緒。

  林晚沉重的呼吸,和楊惠敏低聲的驚呼,又讓孟芸倩的思緒回到了身邊的現實當中。順著兩位夥伴緊張的目光,孟芸倩也注意到,日本人似乎已經放棄了最初的跟蹤,開始向中間靠攏合圍,大概是準備下手了。而中間那個特工,腳步愈發地慌張起來,一隻手則伸向了懷裡,似乎是在掏手槍,準備拼個魚死網破。

  因為之前八百國軍死守四行倉庫的義舉、國際媒體的關注和國際聯盟調查團所披露出愈來愈清楚的真相,日本人顯然不得不開始顧忌國際影響。這裡算是租界的勢力範圍,他們不敢開槍驚動租界裡的白種人。五六個帶刀的日本兵,還有兩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就這樣靜悄悄地逼近那個藍衣社特工。

  孟芸倩的頭腦突然一熱,來不及多想,就從藏身的地方沖了出來。楊惠敏和林晚一把沒拉住,又不能跟她一起衝出去,只能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來,同時睜大眼睛,盯著外面的動靜。

  突然衝出的這個身影,似乎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四周的日本人停下來觀望,那個國軍特工則弓起身子,保持著警惕的姿勢。孟芸倩故意撞在了他的身上,同時從童軍制服的口袋中摸出一張前幾天沒發完的傳單,低聲說了句:“你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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