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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政委由於感動,一時無語,沉了一會兒,鄭重地說:

  "好小伙子!我一定把你的願望反映上去."

  一個月後,上級批准了郭祥的請求.不久,上海假膚丁廠派工人把訂做的假膚親自送來.郭祥一試非常合適.這事給了他很大鼓舞,真是處處感到祖國的溫暖.他裝上假肢,每天勤奮地練習.有時截肢處磨得紅腫了,他還不罷休.喬大夯和調皮騾子就經常來找他說說閒話,下下象棋,打打撲克,以免他練得過度.

  這天,閒談起入朝初期的情況,就扯起陸希榮來.郭祥說:

  "這個怕死鬼,不知到哪兒去了!"

  "我見過他."調皮騾子笑著說,"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在哪兒見過他?"

  "就在這裡!"調皮騾子說,"自從他自傷以後,就送到這個醫院.醫院的王政委看他參軍比較早,還想挽救他.傷好了,就留他在這裡當管理員.誰知道這傢伙舊習難改,還是拉拉扯扯,吹吹拍拍.我入院的時候,他還在這裡.有一天,我看見病房裡圍著一堆人,嘰叭嘎嘎亂笑.我走近一聽,原來是他正在那裡眉飛色舞地吹噓他的'過五關斬六將'呢.可笑的是,他把你的事跡也說成是他的事跡.那些不了解情況的傷員,一個個都睜大著眼,很飲佩地望著他.我氣呼呼的,實在忍不住了,我就說:'陸希榮!我把你好有一比,你這可真叫高山摔茶壺——就剩下一個嘴兒了!'他惱羞成怒,把我大罵了一頓,並且對大夥說:'你們別聽他的,他是我們營有名的調皮兵,最落後了.'我說再落後,也沒到你那個程度,用革命的子彈在自己身上創造回國的條件!"

  喬大夯哈哈大笑.郭祥又問:

  "以後呢?"

  "到三反五反運動掃尾時,他就被查出來了."調皮騾子說,"好傢夥!群眾揭發出來的事兒可真不少!最主要的是,他跟一個國民黨軍官的姨太太名叫'一枝花'的,不知怎麼勾搭上了.他貪污了不少錢,還把祖國人民送給傷病員的慰問品,和前方送來的勝利品,送到那個'一枝花'的家裡……"

  "真是無恥透頂!"郭祥罵道,"以後呢?"

  "以後就把他作復員處理了.再以後就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這是一個投機分子!"喬大夯說.

  郭祥點點頭,說:

  "對!他還是一個兩面派.這種人認識他很不容易.因為他有許許多多假象,包了一層又一層.在他身上,現象和本質往往相反.比方說,他本來對群眾、對戰士沒有感情,可又裝出一副非常平易近人、非常關心你的樣子;他本來對上級是瞧不起的,時時刻刻想取而代之,可又會裝出非常尊重你,非常聽話的樣子,把你吹捧得非常舒服;他本來對同級想一腳蹦到地下、表面上卻對你非常熱情,使你信賴他,達到以他為首的目的;他本來對戰鬥是恐懼的、厭煩的,在某種有利時機,也可以脫光膀子,干一傢伙;他對革命事業本來就沒有熱情,一貫虛情假意,但是他在一些場合,又往往發表一些激烈的、極'左'的詞句,表現得比誰都要革命.……他就是這種人."

  "他到底是想搞些什麼呀?"調皮騾子瞪著大眼睛問.

  "搞什麼,自然是搞個人的東西,搞個人野心."郭祥說,"這種人,不是把革命事業看成是干百萬勞苦群眾鬧翻身求解放的偉大事業,而是眼睛盯著一切機會,想把自己變成一個什麼'大人物'.他追求的,就是名譽、地位、金錢、權力和所謂的'個人幸福'.這種人,也讀馬列的書,可是並不用馬列的立場觀點改造自己的思想,不過是給自己的醜惡思想,插上幾根孔雀的羽毛罷了.結果馬列詞句喊得呱呱叫,靈魂深處,還是資產階級那一套.這種人自以為聰明,我看遲早是要破產的.……當然,他這種思想,和他的階級出身也有關係.他是出身在一個地主兼官僚的家庭."

  喬大夯和調皮騾子都點頭稱是.

  由於郭祥刻苦鍛鍊,到10月份,已經能夠離開拐杖,走得頗為熟練.他就向院方提出出院.醫院領導同意了他的要求.接著又辦妥了轉業手續.志願軍政治部還專門派了張幹事來護送他.出院這天,醫院的王政委、喬大夯、調皮騾子以及其他的戰友們都到車站為他送行.老戰友多年在一起,同生共死,感情無比深厚,今日分手,自然難捨難分,一聲汽笛不知催落了多少眼淚!直到火車出站許久,郭祥還不斷地回頭張望呢.

  第二天旭日東升時,列車到達首都北京.郭祥雖是偉大的平津戰役的參加者,但是對這座舉世聞名的古城,只是匆匆而過,從來沒有細細參觀過.出國以後,對這座毛主席、黨中央居住的都城,自然感情更深了.所以,他和張幹事都同意在這裡停留兩天,好好遊覽一番.

  兩天來,他們住在北京衛戍區的一個招待所里,每天早出晚歸,遊覽了好幾處名勝.郭祥記得,這座古城剛解放時,滿街都是垃圾,一片破敗景象,連電車都像走不動的樣子.整個城市就像一架破舊不堪的座鐘,早就停擺了多年.今天一見,氣象完全不同了.整個城市煥然一新,像是從噩夢中醒來,真正煥發了自己的青春.這一切使得他多麼高興呵!尤其是當他站在金水橋上,扶著漢白玉欄杆,望著金碧輝煌的天安門,望著偉大領袖的巨幅畫像,望著毛主席每年檢閱遊行隊伍的地方,更使他心潮澎湃,激動不已.深深使他感到遺憾的,就是沒有趕上剛剛過去的國慶節,沒有親自看到他老人家.幾年來,在國外戰火紛飛的戰場上,他多少次想念著他,和戰友們親切地談著他,在睡夢裡夢見過他,總想有一天,戰爭勝利了,能夠親自率領著自己的連隊,在天安門前咔咔地走過,接受他老人家的檢閱.可惜時機錯過了!只有等待來年,再來看他老人家吧!……他在金水橋上站了很久,很久,最後在天安門前拍了一張照片,作為此行的紀念,然後才戀戀不捨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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