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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婉兒首先要取悅的,依然是女皇。女皇是各派勢力之本,是任何人都難以逾越的。女皇是至死也不會喪失她的威嚴的。她是永遠的君王,她將永遠至高無上。

  而女皇不死,婉兒堅信,武三思們就不會被拋棄。而三思不倒,婉兒自然也就不能貿然地離開他。那是婉兒為自己預留在那裡的一條路。

  而另一條路,或者說是另一條康莊大道,就是李氏家族的兄弟姐妹了。很多年來,婉兒儘管沉溺於武三思的情懷,但是她也確實沒有得罪過李家。不說她和太平公主是那種無話不說的閨中秘友,就是在東宮中被冷落的太子李旦,她也曾冒著風險去探望過他。她還不僅去看望太子,還每每去後宮探望被聖上幽禁的旦的那五個小兒子,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

  而接下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要竭盡全力打通未來的太子李顯這條路了。在某種意義上,未來就是李顯的,就是要圍繞李顯展開的,就是一個李顯的時代,也是婉兒必得嚴肅對待並全力投入的時代。

  所以婉兒必得從武三思的身邊悄悄抽身,必得聚集起足夠的注意力和足夠的智慧來對付李顯。婉兒儘管抽身,但是她並不是真的捨棄武三思。婉兒想她此生可能只能是和武三思綁在一起了,甚至她在構思同李顯的關係時,也是把她和武三思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的。

  便是這樣。婉兒期待著,那個即將到來的新時代。如此,婉兒用心掐算著一天天臨近的那個廬陵王返回的時日。

  雨過天晴。

  中原大地上燦爛的陽光。

  而廬陵王李顯不相信那中原大地上的燦爛陽光是為了他和他的全家而照耀。他心懷惴惴地坐在徐彥伯秘密部隊的馬車裡。顯根本不敢相信這就是回家,回京都洛陽,回母皇身邊。

  在漫漫十四年幽禁房陵的生活中,顯早已銷鈍了他的銳氣。當徐彥伯帶著女皇的聖旨星夜兼程地趕到顯房陵的居所時,顯被嚇壞了。

  顯終於周身顫抖地打開大門,率領他一家大小跪在地上等待著徐大人宣讀聖旨。當顯得知他將被押解京都的時候,他幾乎癱倒在地。他想他連這十四年偏安的生活都將不復存在。他又想十四年來他從未輕舉妄動過,他究竟又怎樣惹惱了母親,以至於她要把他全家人都押赴京城問罪呢?

  一家之長的怯懦軟弱,自然是帶給了一家老小恐懼和絕望。幸好有與李顯共患難同生死的王妃韋氏在這關鍵時刻硬撐住了她這個已如喪家之犬的男人。那時的韋妃大概是已懷了必死的信念。而她要撐住丈夫,其實也是為了在徐彥伯面前向那個置他們一家於死地的女皇示威。

  然而李顯一家不能違旨。他們只能在簡單地打點行裝之後,就一家人隨著徐彥伯戰戰兢兢地上路了。他們不知道此一去是禍是福。顯偷偷地問韋妃,母親為什麼要我們到洛陽去死?也許不是死呢?韋妃說她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他們一家從此有希望了。於是,在漫漫的返京途中,顯和韋氏一直在此問題上爭論不已。

  在被死亡籠罩的漫漫旅程之後,李顯一家竟安然無恙地返回了京都洛陽,並按照原先的安排,由北門悄悄進入後宮,暫住在女皇事先為他們一家準備好的庭院中。

  徐彥伯將李顯一家安頓下來以後,就通知李顯趕緊梳洗,聖上馬上要召見他。

  顯倒在韋妃的懷中哆嗦著。那永遠也抹不去的死亡的陰影幾乎讓顯崩潰。直到徐彥伯反覆保證是聖上要見他而不是要殺他,顯才勉強站了起來。

  李顯身為皇子,又做過太子、天子,他當然是有朝服的。那些十四年不曾見過天日的朝服們才被翻找了出來,結果不是破舊不堪,滿是皺摺,就是黯淡無光,不再合適。李顯在慌亂中在急迫中在無奈中試了一件又一件,結果他的朝服被扔了一地,竟沒有一件是合適的。最後李顯沮喪地坐在了椅子上,竟然落下淚來。他說連朝服也來欺侮我,讓我死也死得不痛快。

  倒是韋妃真心地疼愛他。她輕輕地拍著顯的後背要他能放鬆下來。她說又不是去見別的什麼人而是見你的母親。就穿你現在的衣服好了,讓聖上也看看你這十四年是怎麼過的。

  而同時為找不到合適的衣服陷入慌亂和沮喪中的,竟然是使李顯陷入深度恐懼之中的那個武 。女皇雖然是女皇,但是她那母親的心情還是有的。她讓侍女拿過來一套一套的衣服來選擇,她又讓她們把她的髮型變了好幾種。但是她不滿意。後來武皇帝獨自一人待在她的寢殿裡。她要在這樣的時刻自己面對自己,自己面對一個母親的心情。任憑徐彥伯們在門外焦急地守候著。

  後來女皇叫來了婉兒。

  那是因為後來焦慮緊張中的女皇終於做出了決定。那是她反覆思忖考慮再三之後才做出的決定,她決定,在這個傍晚,她不見她這個遠道而來的兒子了。她覺得此時此刻她並沒有做好面見李顯的準備。所以她要叫來婉兒。她知道在這樣的時刻,唯有婉兒能幫助她。

  她問婉兒,你看朕的衣服合適嗎?

  一眼便知它來自陛下精心的選擇,親切而又威嚴。奴婢不知道這身服飾是不是能讓廬陵王感覺到,陛下是母親,但更是大周的女皇帝。

  但是,朕取消今晚的會見了。朕以為這樣的會見太匆忙也太隨意了。而且這種會見被安排在朕的後宮也不合適,畢竟朕是天子,而他是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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