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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算了,隨你的便好了!”

  “陛下也許誤會臣的意思了吧!”

  范之突然跪倒在地,淚流滿面。

  “從少年時開始,臣就和陛下一同飲酒賦詩,一起尋花問柳。這份深情,臣永生永世也不會背叛。這次如若不能打倒反賊,臣決計以身殉主,必無苟且偷生之理!”

  暗夜中流動著一種讓人鼻子發酸的氣味,桓玄也不禁心如刀絞。

  “……對不起,那麼,但願日後還有與卿再會的一天!”

  “嗯!”

  范之一個勁兒點著頭,但怎樣也抬不起頭注視自己的友人和皇帝。

  兩人無語。這時,一面白色的東西“呼啦啦”的升了起來,船已經起帆了。

  ——陛下!

  范之一直把頭深深埋在泥土中,等到水聲遠去,帆影已成了黑色江面上的一個小點,他才飽含熱淚地注視著前方。

  他冥冥中感覺到,皇上這次西去,恐怕真是一去不復返了。但是,他卻不願就這樣碌碌無為的和主君一起葬身異鄉。

  “那麼,就讓我卞敬祖用這最後的一腔熱血和智謀,來阻擋一次命運的腳步吧!以此來報答主君多年來對我的恩義!”

  他喃喃自語著,帶著淚水昂起了頭,對著月亮發出了無聲的吶喊。

  身影,漸漸消失於漆黑的天地間。

  經過一天兩夜時間的行程,桓玄的船才到了江陵西南三十里處的枚回洲。

  這是因為風速的緣故,使得帆船過於緩慢,逃亡的時光更加難以打發。

  空閒的時間,桓玄就讓丁仙期和萬蓋吹笛弄簫,毛修之也親手下廚燒菜,總算精神生活和飲食都不至於十分匱乏。

  前天下午剛下了一場小雨,酷熱的天氣開始轉涼,因此,大家的情緒也跟著高漲了起來。

  “說起來,在這種好天氣里泛舟聽音樂,再配上修之的美味佳肴,頓覺人生也不是那麼沒有意思啊!”

  桓玄開朗地笑著。

  “與其在建康都里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還不如這逃亡的生活悠閒有趣。”

  “那麼,還應該感謝那些反賊嘍?”

  修之笑著說。

  “嗯……朕仿佛可以看見他們為權力鬥爭苦惱的樣子了,哈哈。”

  桓玄在涼爽的江風裡不斷發笑。

  忽然——

  “前方出現船隊!”

  一個船夫大聲喊叫了起來,大家慌忙轉頭往江上望去。

  果然,大約六七艘船正順風從對面駛來,船上有不少荷戈披甲的戰士。

  “怎麼回事?”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就連修之也感到十分意外。

  為安全起見,大家把桓玄藏在後面,派出庾禕之作為代表向對方大聲喊話:

  “對面的,請問去哪裡啊?”

  不一會兒,有一名士兵回話:

  “我們是益州的兵吏,因為益州刺史大人的弟弟寧州刺史毛璠不幸逝世,因此由毛佑之、費恬兩位大人率部護送毛寧州的靈柩回故鄉江陵。諸位又是什麼來路?”

  “我們是……”

  庾禕之正要編出一套說辭,在邊上的毛修之突然大聲歡叫了起來:

  “是恬之堂弟吧!我是毛修之,這艘船上有大逆桓玄,千萬不要讓他給逃了!”

  “什麼!”

  敵我雙方都一片驚愕,還不等桓玄從人怒斥叛徒,對面船上已經射來了如雨的箭矢,有兩名船夫首先中箭而死。

  “陛下!”

  丁仙期和萬蓋兩個年輕人張開雙臂擋在桓玄面前,不一會兒,就已經都被射成了刺蝟一般。

  “爹!爹!”

  桓升一邊哭叫著,一邊從桓玄身上拔下箭枝,每拔完一支,很快又會射來新的一支,他邊哭邊拔,泣不成聲。

  一艘船“轟”的靠了上來,幾名士兵和一員武官率先跳了上來,衝到了桓玄身前。

  “汝乃何人,安敢殺天子!”

  桓玄一邊喝問著,一邊從頭上拔下一根玉導,還想賄賂對方饒命。

  “我是益州督護馮遷,殺天子之賊耳!”

  武官馮遷一個箭步沖了上來,砍倒了桓玄。

  “就這樣完了嗎?”

  桓玄頭腦中一片空白,突然之間脖頸一涼,再也沒有意識了。

  “大逆桓玄之首,被我馮遷拿下了!”

  這是元興三年(404)的五月二十六日,一度稱楚帝的桓玄,就在這枚回州殞命於一介無名小將的刀下。

  尾聲

  大逆桓玄授首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晉國。

  在江陵城中,荊州別駕王康產和南郡太守王騰之也奉晉帝司馬德宗歸位,入居太守府舍。

  西征軍屯兵的夏口城裡,頓時陷入了一片狂歡般的喜悅氣氛。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奮鬥和努力,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道規感嘆著說。

  “是啊,大逆被誅,每個人都可以無愧於心了!”

  無忌想著死去的舅父劉牢之和母親劉氏的囑咐,不由淚如雨下。

  在這歡快的場面中,劉毅只是不斷地對眾人微笑著,在他心裡,又燃起了對新的霸業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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