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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強一怔。嘴巴張了張,卻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他當然想過,而且想過不止一次,可是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出,到底蕭干是為了什麼要造他的反?他可不認為這是出於對遼國的耿耿忠心,或是和耶律大石的兄弟義氣,此人後來投靠金國。引路攻克上京,已然證明了並非這類狗血地理由。

  然而若將蕭幹當時的處境分析一下,卻又無論如何找不出其反戈地好處來,其時遼國兵微將寡,土崩瓦解,燕雲就算能保得一時,也終究不能和大宋相抗,蕭干只是在作一件毫無意義地事而已!每次想到這裡。高強的思維就進入了死胡同,然後就是心頭火起,想想這廝寧可自己沒好處也要和我作對,這件毫無意義毫不樂活地事卻差點要了自己地命,何等可惡。如何能忍!

  這麼著,高強便一直都沒有想清楚蕭乾的心理,或者嚴格些說,他也根本沒有認真冷靜地去探究此事,無論是誰。在吃了這樣大虧之後。如果還能很通情達理地去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這樣地人幾乎可以稱為聖人了----高強是衙內。不是聖人,所以他不能。

  他悶悶地吐出一句:“我不知,莫非元則知曉?”

  本是反唇相譏的一句話,不料陳規卻打蛇隨棍上,嘆一聲:“正是,我參議司詳論此事之後,已有定論,當日相公與蕭干密約之時,便當知其必然作反,所以不察者,乃相公之過也!”說話時竟是一副理所當然。

  高強一股火往上撞,眼睛立時瞪了起來:“元則此話怎講?莫非說我咎由自取麼?”

  陳規與之對視,絲毫不讓地道:“不錯!當日相公與蕭乾麵會,其人便明言有自立之心,相公若以此為基,推究其人,不難知其進退取捨,皆不離此目的,即可知當日我軍進兵燕京之際,此人必與我軍為敵之故。”

  “你說,你說!”高強瞪著眼睛,喘著大氣,就差拍桌子了。

  “相公,那蕭干有心自立,敢問相公若一戰而下燕雲,他不戰而走,名聲掃地,遼國必不能相容,塞外之大,何處又能立國?若是徑降我軍,則只能為將,終身無法自立,如此算來,當日他戰與不戰,皆只有遠走女真一途可行。如與我軍一戰,縱使不敵,其名已顯,大利其日後塞外立國;倘若得勝,雖未必能扶大廈之將傾,卻足以使其取代弱遼而集人望,何樂而不為?相公,你道那蕭幹當此境地,會不與我軍為敵麼?”

  陳規侃侃而談,高強卻呆若木雞,一句句話在自己耳邊迴蕩,嘴巴里儘是苦澀之意:“如此說來,當日盧溝河畔之險境,還真是我自找的?早該料到蕭干會出這麼一手,我卻大意不加提防,總想著遼國將忘,沒有多少人會和他一起死,卻沒想到這廝野心之大,根本就沒打算苟且圖存!盧溝河邊死傷數千大宋將士,卻是我高強一人之過……”

  謎底一旦解開,高強頓時心如刀絞,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悶悶地坐在那裡,也聽不清陳規又在說些什麼,直到忽然聽見“彭”的一聲大響,他方才驚醒過來,只見陳規滿面怒容,手掌拍在桌子上,喝道:“相公,你身負國家氣運,十餘萬大軍生死存亡,皆在你一身,豈可沉迷往事,頹唐至此?古人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改?怎麼改!血也流了,人也死了!”高強回想當日,那些逆著大風、眼睛都睜不開的將士,手拉著手立在風中,迎擊乘風殺來地敵兵的情景,那可都是他從獨龍崗、梁山泊、大名府一路親手帶出來的兵啊!儘管這些忠誠的將士為國盡忠蹈死無悔,可是身為他們的主帥,自己難道不該負上最大的責任嗎?

  他雙手蒙上臉,遲遲不願抬起頭來。見慣了戰場廝殺,鮮血和生命的消逝,高強本以為自己已經明白了“慈不掌兵”的真諦,然而此刻,失職地自責卻深深地咬噬著他的心,令他無法面對自己的良知,與及肩上沉重的責任。十幾萬大軍的統帥!有多少少年無比嚮往這個位子,嚮往著封狼居胥,揚威域外,高強少年得志,也曾為此沉迷,意氣風發,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到,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這句話到底有多麼沉重……

  帳中沉默良久,才聽見陳規低沉著聲音道:“相公,往者已矣,倘若能以往事為師,料今日之敵,則我軍十萬虎賁幸甚,國家幸甚。相公,為國家計,請忘己身。”

  “……元則,你說地是。”高強緩緩地將自己的臉從手中拔了出來,眼睛雖然紅了,嘴角卻繃的緊緊:“回返中原之後,我當在燕京憫忠寺大作一場法事,以超度平燕陣亡將士,並以自己家財厚恤其家,再上表官家,罪己當日之過。然而此時此刻,我卻沒有一味自責的空閒,十萬大軍遠征異域,生死端在我一念之間!元則,請講,我今日如何能信蕭干?”

  第七十三章

  陳規望著眼前的高強,人分明還是那個人,但此時的高強看起來目光深邃,渾無半分跳脫之色,當日意氣風發的五陵年少,經歷了如許的歷練磨折,終於漸漸長成國家大器!憶起當日白身相逢的情景,相伴著高強這一路走來,陳規雖然經歷了開州守城那樣的修羅場,心中還是不自禁地有些唏噓,這天地啊,當真是將眾生萬物皆視若芻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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