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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忽忽已過十年,只是這生平少有的敗釁卻深刻在粘罕心中,此際一見韓世忠飛馬而出,胯下居然又是當初的那匹白馬,立時火往上撞,舊恨又再湧上心頭,冷笑道:“說什麼馬前敗將,卻不知前日倉惶逃命,背上中了某家一箭者竟是何人韓世忠當日吃了一箭,亂軍中尚不知是著了誰的冷箭,這時方才瞭然。當下也不廢話,馬鞍旁摘下慣用的三石強弓來,搭箭上弦。喝道:“金狗,吃我一箭!”正是弓開如滿月,箭去如流星,一點寒光直奔粘罕面門而來。

  粘罕覷地親切,舉手中刀往下一劈,那箭力雖勁,畢竟百步之外去勢已衰,被粘罕凌空劈作兩截,落在地上。方要再逞言辭,陡然間吃了一驚。韓世忠射出那一箭之後,竟爾毫不停留。直接策馬就沖了過來。距自己不到七十步時,走馬又是一箭射來。

  距離縮短,再加上馬的沖勢。這第二箭的力道比前一箭強了逾倍,粘罕又措手不及,只得將手中刀在面門前一擋,叮地一聲響,那箭不知被擋的飛到哪裡去了。

  “這廝好不凶鷙!”粘罕此時已經知道了韓世忠的打算。他居然就要單騎沖陣。來救自己的部下了!百步一箭,七十步一箭。下一箭大概是要到三十步之內了吧?可恨百步之外不曾看得清楚,這廝定是一開始就抽了三支箭在手,否則走馬之時焉能射的這般快法。

  此時形格勢禁,對方的坐騎神駿,數十步之遙只是眨眼便至,粘罕想要迎擊的話,馬速已經提不上來;若要抽弓搭箭對射,亦非倉促可辦,退避就更不用想了,對方的箭術精絕,再加上萬里挑一的寶馬坐騎,眨眼間就能追上,這般騎馬追逐不是找死麼?

  “舉刀!”粘罕暴喝一聲,那剩下九十九名金兵本已騷動,聞令一起將腰刀抽出,跟著粘罕的刀,齊齊架在了身旁宋俘地身上。“爾撥馬回去,我自還你這些宋豬便是。”

  他亦是腦子轉的快,並不說什麼馬上砍頭,須知戰陣地將領可不是什麼優柔寡斷之輩,這些俘虜被擒之後原本就當是死了,只爭是死早死晚而已,惟有似這般說,給韓世忠一線希望,方能遏制住對方地勁箭。

  果然韓世忠驟聞部屬還有生還之望,剎那間心中也不禁一絲猶豫,業已搭上弦的最後一支箭便沒有再射出去。粘罕正要他這麼一下停頓,左手一帶胯下坐騎的韁繩,已經轉到了被縛地石勇身後,再不懼韓世忠箭矢射來,方大笑道:“我道宋人有何了得,亦不過暗箭傷人而已,欺我金國無有也力麻力麼?”他這百騎原本都是族中精銳,當下便有十餘人抽出弓來,遙遙與韓世忠對峙。

  任他再有天大的本事,一張弓終究難以與十幾張弓對射,眼見得先機已失,韓世忠只氣得怒氣填胸,飛馬又奔了回去數十步,方將大弓還袋,抄起鐵槊叫道:“無恥金狗,專一使詐,來來來,爺爺與你再戰三百合!”

  “韓統制,這一陣是我的,莫要爭先。”粘罕還未答話,林沖先馳過來,扣住了韓世忠的馬韁繩,跟著便向粘罕叫道:“林某生平無二話,爾等速速退去,尚可權且留住魁首喘息,否則的話,便向某家槍下受死!”豹子頭環眼圓睜,虎鬚根根豎起,英雄怒氣已然綻發到了極致,掌中地大槍亦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饒是粘罕身經百戰,十七歲便在女真族中博得勇冠三軍之名,面對這兩頭猛虎亦是心生怯意。韓世忠倒還罷了,只是力大槊沉,馬快箭精,雖然少有人敵,終究還是人力所能及地,女真族中至少能找出可以與他對敵之人來,這林沖委實詭異,這麼長的槍,他竟能一隻手就耍起來,全然不覺得吃力!

  須知這杆丈二長地槍,即便不算槍頭,重心也在離人體六尺遠處,合今天的一米八七左右,一個人的力量再大,依照槓桿原理也不可能一隻手耍動這樣的兵器。其實這正是大槍的奧妙所在,全憑內力使動,練功之時要單憑一隻手持著槍梢,將那大槍平端在空中,能夠半個時辰不落,方才是算得小成了。若真要到了化境時,這桿槍便是活龍一般,大槍上下每一寸槍身每一分力道,俱都通過人手傳到心中,當真是隨心所欲,無所不能。

  女真族中勇士雖多,終究不及中華數千年殺伐不休,鍛鍊出來的這種終極馬戰之術,是以粘罕雖然是女真族中的智勇雙全之士,卻也難識其中奧妙。不過這種槍術也和中國大多數的學問一樣。成才率太低,好比同樣是學儒家之術,宗澤、王陽明就能練出浩然之氣來。而餘子碌碌,只曉得儒家是什麼品性道德,甚至在現代還被劃到哲學中去了,以現代所謂科學體系地眼光去看待科學以外的東西,何處不是糟粕?這大槍之術也是一般,一來威力太大,得傳之人原本就少,二來練成之人更少,常言道月刀年劍,一輩子的槍。指望這種功夫形成戰鬥力地話,還不如搞點技術含量低的人海戰術了。

  林沖在高強軍中組建教師營。教的就是這種大槍法。幾十萬人裡面挑兵組成常勝軍,十幾萬常勝軍中選出五百人來練這大槍,到如今七八年練下來了。真正能留在教師營里的也不過五百騎而已,其中很多還是不得門徑的,比如營長呼延通,到現在都還是棒槌一個,只知道掄馬槊砸人。可見其術之難。後世岳飛部將楊再興動不動單騎沖陣。一衝就是手殺數百人,也是仗著這一門槍法。岳飛槍術大家,方能一眼看出楊再興槍法難得之處,否則怎會捨棄殺弟之仇,也要招納這位難得的勇將?當時粘罕參詳不透,想想適才只是兩馬一交錯,看不出對方槍法的究竟,當即又點了一名軍士,亦是持鐵槍上前迎戰。哪知兩槍相對,林沖仍舊是一隻手,偏偏他這一隻手比對方兩隻手力道還要來得大,兩槍相交的一剎那,那女真兵的槍登時就脫手飛出,而後喉頭一槍,立時了帳,戰馬又被對方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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