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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是問武松和金蓮是否會走到一起,魯智深從頭到尾目睹了這倆人地相見經過,又分別和倆人長期相處過,以他的心性,當最有發言權。哪知魯智深嘿嘿一笑,笑容極其古怪:“如何了局?武松歷經滄桑,這遭多管是有個了斷了,只你這劣徒,往後的路還有的走了!”

  高強一愣,正在咂摸著這話里的意思,那邊金蓮忽然起身走了過來,向高強道:“衙內,二叔有話要與你說。”說罷,又走到一邊,背過身去,好似是在給嬰兒餵奶。

  高強向武松走過去,走了兩步,卻覺得眼中的武松好似有些不同,卻又說不出來什麼地方怪異。待走到近前,盤坐到武松身前時,細細一看,立時吃了一驚:月光之下,武松的髮髻中銀光閃動,不過片刻之間,武松竟已兩鬢斑白!

  “這,這是中了衰老詛咒還是怎麼回事……”高強手指著武松的鬢角,張大了嘴巴還沒說出話來,武松卻先將頭磕了下去:“師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高強趕緊扶起來,也顧不得問他的頭髮了,責道:“兄弟,你我本是一體,何須拘禮?你心中煎熬。愚兄便也是一般,只是痛惜你一向艱難,幾曾怪罪過你什麼。又何須謝罪?”

  武松抬起頭來,微微笑了笑:“師兄高義,救了小弟的性命,又指點下明路來給小弟走,免了小弟在江湖漂泊,走錯了路。如今想起來,小弟這條性命,一半出於父母生養,亡兄養育,一半卻也是師父和師兄地恩澤。高義隆情,怎一個謝字說得?”

  “言重了,言重了……”高強訕訕地,武松受了這許多苦。既可以說是命里該有的劫難,卻也與他高強息息相關,所謂造化弄人,大概也就是這麼一回事吧?不過武松現在地語氣平靜深沉,叫人聽著心裡又有些怪異。

  武松搖了搖頭,兩邊鬢角在月光下越發銀亮起來,續道:“在二龍山得知師兄和她之事後,武松如狂如痴,不知如何,曾問師父借慧劍以斬情絲。師父卻對我說,慧劍斬地孽緣。卻斬不得情絲。問我可知道自己心中所系的,究竟是孽緣還是情絲。小弟當時迷惘,哪裡答的出?

  今日哭了這一場。心頭好似去了一塊大石頭,靈台竟覺得清明了許多。”

  說到這裡。武松又向高強磕了一個頭。卻不起來,道:“師兄。

  小弟今有一事相求,萬望師兄允可。”

  “你說,你說,起來說話,我答應你就是。”高強趕緊伸手去拉,卻拉不動,武松竟似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自今以後,小弟與師兄再無兄弟名分,伏請師兄能善待金蓮嫂嫂和我那小侄兒,倘若能再生下孩兒,求師兄許他過繼到武家名下,以繼承香火。”

  武松說地平靜,高強卻大吃一驚,怎麼說了半天,還是繞到這條路上?“你……我……她……哎呀!”連用了幾個人稱代詞,還是難以決定什麼人稱適合說話,就想回頭去叫援兵。

  武松一把扯住,微笑道:“師兄勿驚,此時之武松,已非昔日之武松也!適才師兄罵我,徒有勇名,卻無勇者心,真如晨鐘暮鼓,驚醒迷途中人,想想金蓮嫂嫂這一路行來,其艱難困窘之處,與武松差何遠也?武松雖苦,只是所戀非人而已,既有長兄之愛,又有師父和師兄地卵翼,後來到了梁山,也有一班兄弟,竟不思上天待武松如此之厚,反苛責金蓮嫂嫂於萬一,何其謬也?”

  他直起身子,向著高強道:“師兄,論起愛慕金蓮嫂嫂之情,你不及武松;但論起知寒知熱,知道金蓮嫂嫂所思所念,武松萬萬不能及你。今日除了你我兄弟名分,師兄與金蓮嫂嫂之間再無障念,便可長相廝守,金蓮嫂嫂半生悽苦,還望師兄能善待於她,給她一個好歸宿,武松沒齒不忘師兄大德!”說著,又是一個頭磕了下去。

  高強嘴巴張地好大,舌頭都快找不到下門牙了:“什,什麼?你倆說了半天小話,鬧了半天是在訣別,要把金蓮託付給我了?”他腦袋有點昏,有點亂,一手緊緊抓住武松地手,一手捂著腦門,閉上眼睛理了會頭緒,睜開眼睛時,雙眼已是明亮如昔:

  “師弟,我先問你,你苦戀金蓮至今,心中如何想法?”

  武松又是一笑,笑容如春風過水麵,點點漣漪散開:“師兄,你這句話,適才我也問過金蓮嫂嫂了。你道她如何說法?”他一面說,一面目光轉向那邊正在給嬰兒餵奶的金蓮,語聲越發溫柔起來:“男女情愛,出於至誠,至美至真,不過,卻也是這世上最為孱弱地事物。”

  心機計算,會染污了它;權勢門第,會扭曲了它;誤會嫉妒,會摧折了它;溺愛放縱,會腐壞了它;”輕輕嘆了嘆,武松續道:“波折坎坷,會疲累了它。”

  “師兄,我武松平生唯一所愛,便是金蓮嫂嫂。怎奈天意弄人,她卻偏偏是我地嫂嫂。我武松越不過這一關,看似出於禮教名節,實則乃是恐懼,恐懼我與她之間的至情至愛,能否經得起這萬鈞重擔地摧折?

  直至方才,被師兄當頭一棒之後,武松卻才忽覺本心,經歷了這許多磨折劫難之後,當初那一點真情,還能剩下多少?此後縱能相聚,又拿什麼來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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