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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強死死抓著欄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伸著脖子問船工:“如何有這樣大浪?那岸上人何事吵嚷?”

  船老大曉得這位衙內身份不比尋常,忙上了船樓,陪笑道:“青州相公受驚了,這是河工在放卷埽。那些人漢在一旁喧嚷,便是喊落卷埽,以免過往船隻被浪打了。”

  “什麼,什麼卷埽?”高強一頭霧水,大概知道是個專業術語,不解其意。

  一旁許貫忠到底是飽讀詩書,又在黃河岸邊長大,也曾聽說過此事,便向高強解說一番。原來這卷埽乃是古時河工的重要手段,宋時黃河經常泛濫,自熙寧年到現在甚至是隔年就要決口一次,王安石變法中阻力最小的一項就是農田水利法,也未嘗不是因為朝廷對黃河這頭凶獸實在是頭疼。

  這黃河既然經常決堤,因此每年春天開河之後就得修河工,在一些容易決堤的河段,都會採用卷埽之法。此法是設一個卷埽台,用草繩密密鋪上一層。然後鋪上柳梢和稻秸,壓上土石,中間再橫放一條長長的竹索,而後眾人拉著竹索和草繩。沿著草繩的方向捲成一個大大的圓柱形,兩頭再用草繩綑紮,這就成了卷埽。之後再由許多人牽著竹索,將這卷埽放入水中,竹索頭則埋在岸上地途中,以大木來固定,在有些水流較急的河段,還得用長木樁穿過卷埽打入水底來作固定。

  許貫忠解說了半天,高強也只聽明白了幾分。不過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看上一看也就明白了:“船工,將船靠了過去,本府要看卷埽。”

  不片時,移船稍近,只見那岸邊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上千人在那裡忙碌來去,現在剛剛下了一道卷埽。正準備下第二道,空地上已經鋪滿了草繩。高強從船艙里取出望遠鏡,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河工施為。直到一個碩大的卷埽再次放入水中,又響起一片喊聲“放卷埽咯~”這才算看了明白,放下望遠鏡,笑了一聲:“好大一個草包!”

  這時船艙里的幾個人也都出來,此次高強進京只帶了身邊親隨,劉琦以下,曹正,李孝忠。史進,朱武,陳達幾人領了幾十名牙兵護衛著,聽見外面動靜不小,都湧上甲板觀看,聽見高強這句冷笑話,幾人都是樂不可支。

  許貫忠也笑了幾聲,卻道:“衙內,莫要小看了這草包。費了這許多工和料,便護得堤岸一季平安。我大宋近幾十年來水患極重。黃河多次改道,一是向東,一是向北,如今分了兩溜,北溜直衝白溝……”

  一旁李孝忠訝然道:“衝到白溝?那不是宋遼間的界河?”

  許貫忠點頭道:“不錯,黃河北溜入海之處,現今正在遼境。”

  高強聞所未聞,他那個時代多聽說黃河奪淮南侵,卻不想這河還曾經擺到北邊去了。

  那朱武曉得些韜略,沉吟道:“黃河本是天險,國朝賴以立國,若是北溜入遼,則此險便是遼與我共,鐵騎南下,可以直抵河南,大大不妙啊!”

  許貫忠搖頭道:“神宗皇帝時便是以此,君臣日夜商議,決議要將黃河引流向東。可這河水哪裡是人力能改流的?空自決了歸德府的口子,整理出一條河道來,那黃河主流卻還是要向北去,曹州這裡再次決口,黃河重回故道,依舊北去。可這麼一來,東流又留下了一條河道,元豐年間這裡又決了兩次口,到如今仍舊是兩道並行,水量互有大小,還是北道居多。”

  他指了指岸邊的卷埽工人:“咱們現今所見的,便是修整曹州北岸的河防了。也不知朝中大老們,今年又想要如何治水。”說話時,神情頗為黯然,他身為大名府人,對於黃河水患實在是切膚之痛。

  高強聽的卻有些著惱,心說河工鬧的這麼不堪,十有八九還是朝中大臣外行瞎指揮導致,否則我華夏民族從大禹開始就治這黃河,怎麼可能沒有經驗的積累?像眼前這卷埽的法子,還真不是容易辦的,凝結了祖先多少智慧,後代抗洪搶險的時候,都用草袋裝土來築壩,怕是也是這法子的濫觴了。

  船行雖緩,這一段河道還是漸漸過去,眾人不住回頭,看著那忙忙碌碌的河工們在漸漸深沉的夜色中隱去身形,心中都是有些沉重。都說黃河是我們華夏民族的母親河,可這條河在灌溉了沿岸的土地的同時,更給流域地人民帶來了極大的痛苦。後世有歷史學家研究,中國第一個朝代是夏朝,而夏朝則自大禹治水奠基,這絕對不是偶然的現象,正是治理黃河這樣大範圍、大工作量地工程,才促使了統一的華夏族的出現,第一個華夏國家的誕生,從這個意義上說,黃河名副其實,就是我們的母親河。

  而這些剛剛開河,就在河堤上灑下自己汗水的河工們,他們就是華夏民族的脊樑!

  河道所見的一幕,事先並沒有什麼預兆,卻給高強地心中帶來不小的震撼,身為後代來人的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身處與歷史的長河中,見證著自己民族的興亡。

  “猶記得,自己剛來到這個時空,正陷入迷茫中的時候,也是聽著黃河的名字,振作起了精神的呢……”心中一股豪氣陡生,高強想著當日師師所唱的曲調,忍不住荒腔走板地大聲唱了起來:“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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