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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強這才回復過來,暗叫聲“慚愧”!原來事到臨頭,憑你何等人物照樣是關心則亂,自己以前看到街上瘋狂叫喊的追星一族總是嗤之以鼻,輪到自己卻還是一樣的不堪,區別只在所追的對象不同而已。

  他衝著捂住自己嘴巴的香香微一點頭,示意她放心,隨即退後兩步,轉身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耳聽得白沉香輕輕舒了一口氣,教兩個使女把船艙中略略收拾一下,一面迎出去,時候不大就聽兩個細碎足音走進艙來,一路輕聲說笑,到坐定時,那該當是李清照的人兒竟是坐在離屏風最近的位子上,也不知是白沉香的有意安排還是湊巧。高強屏氣凝息,只恨自己未曾練得什麼上乘武功,什麼忘情天書、長生訣之類潛蹤匿跡的心法只須會得一樣,這刻便大有用武之地,也不至於象現在這樣,連出口長氣都要以極細微的呼吸吐出,生怕驚擾了心中的偶像、才情風骨千古流芳的易安居士。

  一面要留意屏風那邊的動靜,不能放過了李清照的一言一笑,一面又要全神控制自己的呼吸行動,不敢有絲毫異動傳出,這般分心二用之下,又是九月“桂花蒸”的暑熱未消季節,不片刻高強就是渾身汗出如漿了。不過人的思想是極度奇怪的,越是這樣緊張要命、全神貫注惟恐不足的時候卻越容易胡思亂想,高強此刻心頭浮現的卻是另一個呆子的形象:“那段譽初見神仙姐姐時,是否也與我同樣心情?”

  耳聽白沉香嬌笑道:“姐姐可有日子沒來了,今日怎麼有空來妹妹這裡坐?”

  這本是隨口的客套,哪知李清照卻幽幽一嘆道:“妹妹,你是處鬧市如居遠山的清淨人,姐姐可等閒不敢來驚擾你,怕身上的俗氣沖了你也。”

  “這話從何說起?”白沉香口中和高強的心中同時出現這個反應,以李易安的才情雅致,白沉香雖然是一代奇女子,亦不能奪她半分神氣,怎說到一個俗字?

  只聽李清照又嘆口氣道:“妹妹,你有所不知,家翁近日已經失勢,恐怕不日就要罷相,到時候上台的必定是蔡相公,實不知如何了局了!”

  白沉香這些日子跟著高強等人廝混,對雙方的政爭倒也知道一些,因此聽了這話並不覺得意外,卻不好說自己也有份參與扳倒你老公公的行動,只笑道:“姐姐又何必如此憂慮?本朝歷來優待士大夫,尊翁又是堂堂兩入宰執的人物,就算罷相也不過是權柄有失而已,優遊林泉當不成問題,姐姐的良人又是剛秋闈得中的,過了明春就可授實缺,難道這風頭還會影響到姐姐不成?”

  “妹妹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清照又是一嘆,聽得高強心中就是一陣發顫,只覺得這嘆息聲仿佛直涼到自己心裡一樣:“那蔡京蔡相公豈是尋常人?即便是如司馬相公、蘇學士這等的名士重臣,只因當初惡了蔡相公,將他貶黜不用,到蔡相公上台輔佐當今以後,竟弄出黨禁的案子來,御筆書為奸黨,立碑為證,不但污了列位相公、學士的身後之名,門生子弟亦一同貶竄遠州,本朝對付政見不同者哪裡有這般狠辣的手段?”

  “況且家翁本是蔡相公倚重的人,當日初入宰執也是仗著蔡相公的提拔,意欲引為援奧的,不想家翁卻要獨樹一幟,擺出跟蔡相公唱對台的架勢來,又沒有什麼得力的人匡助,幾番折衝下來就被趕出宰輔,當時便嚇得要求外放避禍。”

  “唉,倘若果真當時便失勢外放,倒也少了些事端。偏生天降災異,彗星經天,蔡相公罷相禳災,家翁還以為得天之助,與劉侍郎幾個得意忘形,隨意將蔡相公的法度竄廢。那時我便對官人說,天象殊不足憑,還是多積點人德的好,可我一個婦道人家,說些金石辭賦的官人倒還有些興趣,朝廷大事又那裡插的上口?”

  白沉香又是一笑:“姐姐雖是女兒身,不過以往日與妹妹說的那些議論而言,比當朝的列位相公可也不差呢。然則尊翁罷相,京中就算呆不住,要求個外放也不為難,正好看趙公子授什麼實缺,一家人去外面逍遙豈不是好?”

  高強聽得正入迷,李清照的每一個字句都像是天籟之音一般,要先品其音而後得其意,到這裡忽然停了,只聽有走動聲音,接著是碗盞碰撞和倒水聲,原來是兩個使女端上茶水來待客。這下立時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也不知是躲在這屏風後頭憋了一身汗,還是即將見到心中偶像激動的,無奈眼下時機未至,還得繼續貓著。

  聽得李清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象是有些燙了,吸溜著氣將杯子放下,續道:“妹妹,姐姐今天來是向妹妹辭行的,恐怕今日一別,再要相見便遙遙無期了。”

  此言一出,白沉香與高強都是微微吃驚,告別不是什麼意外,不過說到再見無期,究竟是什麼原因?

  高強心急如焚,恨不得一個箭步竄出去來個“本衙內這廂有禮”,只是先前已經跟白沉香說好了條件,再這樣由著性子亂來可就不該了,堂堂男子漢豈能對美女言而無信?“忍耐,一定要忍耐!”

  白沉香聽了聽屏風後並無動靜,心下暗贊這小衙內還算不錯,這樣的話聽到也能沉的住氣,奴家便幫你一遭:“姐姐何出此言?姐姐縱然隨趙公子外出為官,不過三年六載必可返京,那時豈不是又可相見?何況妹妹行動自由,只要是想念姐姐了,何時都能去看望,又怎說到再見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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