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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鳶驚訝地回過頭來,看見她的表情像夢遊一樣麻木,她像在講一個傳說,而不是自己的事。田鳶搖著她問剛才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指著山崖上一個跳躍的黑點說,那是一隻與天地齊壽的猿猴,它靠著尾巴逃脫了十萬年一場的浩劫,因為它的尾巴和手一樣靈活。然後她轉身去睡覺,睜著眼睛睡著了。

  夢境從來沒有如此清楚過,於是田鳶斷定這是真事,是他的靈魂到達了多年前的通天塔,弄玉確實曾經被關在那裡。他離開海島向時間之流的源頭飛奔,穿過雲層,在閃電雷鳴中進入浩渺的黑暗,這裡的生命尚未誕生或者已經毀滅,他要把她從那個時間拯救出來,但是眼前的時間讓他迷惑了,一個憂鬱的男孩正把芍藥花插在孔雀籠上,他暗戀的女孩在和別人打打鬧鬧,這裡的人們忙碌而快樂,愚公們在挖井,雙頭人在閣樓上消滅自己的影子,牛兒哥在準備婚禮,扎羊角辮的如意唱著小曲走來,她母親在給孔雀和鵝主婚……連萬里碧空中一朵迷途的孤雲也懷著自己的記憶偷灑著淚水。如果這是真實的一天,為什麼不從這裡重新開始呢?如果重新開始有所不同,通天塔上的弄玉是否還存在呢?他顧不上多想,因為已經在小時候弄玉的閨房裡,在寫太陽國故事,他和弄玉,還有百里桑和如意,一人一堆木片分開寫,八歲的田雨坐在地席上看書。田鳶比任何時候都清楚什麼樣的故事是真的—好人都會跟著他父親到那個島上去。只要他寫下去,一切就會實現,眼前這些不幸,只不過是百里桑這個瘋子胡亂寫的,讓大家做了一個噩夢。因此他們不會見到咸陽的血雨腥風,不會見到通天的黃沙和隕石雨,扶蘇和弄玉不必逃往荒原,其姝也不必永別,大家會一起登上海船,把秦國的符傳拋到大洋里。那個島像故事中一樣,整天冒白煙,通紅的岩漿在山溝里流淌,每年有一場龍捲風,但不像一百年來一次那麼凶。既然到了島上,他們就不再寫島上的事,他們寫做過的夢—金色的天空、火紅的雲、浸在塵埃里的足跡、叼在孔雀嘴裡的楓葉、永不乾燥的隱身糖漿、一燒就是九年的庭燎、漫山遍野的胡枝子花、朝夢幻盡頭奔跑的公主、車輪在草原上碾出孤獨的泥痕、不知何人在風中狂笑。

  附記

  飛行的先驅

  古人把鷹叫作鳶,木鳶可能是木頭鳥,也可能是木製的風箏。傳說墨翟花了三年時間做出一隻木鳶,飛了一天就壞了,他鬱悶透頂:“我還不如一個木匠有用呢,木匠一天能做一個車軲轆,我呢,三年做的東西還用不了一天!”他最聰明的學生公輸般也學著做,公輸般的木鳶飛了三天,墨翟可能是覺得很沒面子吧,就來說風涼話:“木匠做的車軲轆能載五十石的東西,你這玩意兒有什麼用?”公輸般很快就證明它有用—把它放到敵城上空當偵察機,而且據說上面載了一個人。

  墨翟和公輸般的木鳶,可能是在木製或竹製的骨架上繃綢子的風箏,也可能是外形像鳥的滑翔機模型。古往今來比較普及的飛行器是竹蜻蜓—把一根竹片削成螺旋槳,下面插一截小棍,兩手使勁搓棍子,或者竹蜻蜓(也是葛洪飛車的原理)把弦纏在上面使勁拉,它就帶動螺旋槳轉起來,產生升力。這是一種微型直升機,我們小時候也玩過。

  御風而行曾經是全人類的夢想。達·芬奇是西方的夢想家,他相信鳥是一種按數學原理飛行的機械,人要飛起來,只需要仿製鳥的一切—除了生命。於是他製造了撲翼機。為了讓大自然把它當成真正的翅膀對待,還特意紮上羽毛。他讓學生背著它從山上跳下去,可以想像那孩子有多害怕。

  西方最著名的飛行夢想家就是達·芬奇,這是他設計的撲翼機

  這種事在全世界發生著。據《漢書·王莽傳》記載,朝廷招募勇士去征討匈奴時,一個人渾身粘著羽毛,背著“通引環紐”的翅膀來應徵了,他說他能窺探匈奴軍情,結果,“飛數百步墮”。那也就不錯了。《資治通鑑》記載,北齊暴君高洋逼一群死囚乘蓆子做的風箏從金鳳台往下跳,那金鳳台有六十七丈高,一個叫元黃頭的人隨風飛出了城牆,其他人都摔死了。高洋要殺的恰恰是元黃頭。

  據說張衡做過一隻木雕,腹中有機關,能飛幾里遠。沒有更多記載,不知那機關是什麼樣的。東晉的煉丹術士葛洪卻留下了關於飛車的技術資料:“或用棗心木為飛車,以牛革結環,劍引其機……上升四十里,名為太清。太清之中,其氣甚罡,能勝人也……鳶飛轉高,則但直舒兩翅,不復扇搖之而自進……龍初升階雲,其上行至四十里,則自行矣。”(《抱朴子·內篇·雜記》)這就是說,飛車上的機關由一把劍控制,人坐在車上把劍拉來拉去,飛車就能上天,等它升到四十里高,就省事了,它會像老鷹一樣滑翔,高空的氣流是很強的,龍飛到這麼高也不用再搖尾巴。其實這也是信天翁的狀態。

  戰國時代的《山海經》講到“奇肱國”,“其人一臂三目,有陰有陽,乘文馬”。到晉代,詩人張華突然為這一幻想添加了飛車:“奇肱民善為軾槓,以殺百禽,能作飛車,從風遠行。湯時,西風至,吹其車至豫州,湯破其車,不以視民。十年東風至,乃復作車遣返。其國去玉門關四萬里。”(《博物志·卷二·外國》)這也許對同時代的葛洪有啟發。後人為《山海經》補畫的插圖,就把奇肱國人畫成駕飛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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