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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姨非常高興,一迭聲說:那好,那就好了,小雪這下有親人了。寒暄一會兒,小雪讓郭姨替她照護店面,她要帶小薛叔叔認認家門,中午要請他到飯店裡吃飯。小雪的家離這兒不遠,是在一戶農家院裡的樓上,房間很小,家具非常簡陋,但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個木箱上鋪著花塑料布,權當梳妝檯,上邊放著一些低檔的化妝品。令薛愈意外的是,梳妝檯上有一面圓鏡。他心酸地想:不知道小雪每天對鏡梳妝時是什麼心情?

  小雪不好意思地請他迴避一下,她要換衣服。薛愈走出去,站在門外,少頃小雪出來了,換了一條白色的新T恤,綠色短裙,更顯得身材窈窕。她挽上薛愈,說要到天河大酒店為他接風,,薛愈沒有推辭,隨她去了。

  天河大酒店的侍者很有教養,點菜時目光一直迴避著小雪的麻臉,但他目光的躲閃還是能看出來的。小雪沒有在意,她看來對異樣的目光已經習慣了。小雪問薛愈:你怎麼找到我的?這七年我可跑了不少地方,在新疆幹過,還到吉爾吉斯呆過兩年。你咋找到我的?薛愈笑著說:到處打聽唄,這次是孫總打聽出來,讓我來找的。

  他沒有說出全部實情。沒錯,尋找她確實很難,但畢竟她是21世紀中國唯一的麻子(孤兒院其它人的麻臉都不明顯),又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兩者結合起來是非常鮮明的特徵,打聽起來還是相對容易的。

  菜一道道上來,有魚香肉絲,水煮肉片,荷香扣肉,炒土豆絲。都是大路菜,但這無疑是小雪心目中最好的菜,薛愈想,僅從她點菜的品味看,這些年她真是受苦了。兩人扯了一會兒閒話,小雪一直迴避著有關梅媽媽的話題。那是她最想知道的,又不由自主地躲著它。薛愈能理解她的心思,先把話題引過來:

  “小雪,梅媽媽再三托我找你。她一直在坐牢,身體不好,得了風濕性心臟病和風濕性關節炎,現在行路都不方便。你――還記恨她嗎?”

  小雪低下頭,淚水刷刷地湧出來。她怨恨梅媽媽,也想她。其實,恨是虛的,想是實的,拂開表層的怨恨,下面是堅實的愛。她永遠也忘不了梅媽媽的生日蛋糕,忘不了幸福的生病期間――晚上挨著媽媽睡,聞媽媽味兒,摸著媽媽的乳房,昏迷和或熟睡中,額頭上常常有一雙溫暖柔軟的手。而且,相當奇怪的是,她最忘不了的是高燒昏迷中的一個晚上,那晚,梅媽媽和孫叔叔守著她,倆人說過一些話。是什麼話,她已經記不清了,只有模模糊糊一個感覺,似乎媽媽已經知道要坐牢,她捨不得女兒小雪,她在交待丈夫要帶好女兒。這些年小雪孤身生活,有時夜裡還會夢見媽媽坐在身邊,媽媽依依不捨地望著她,說:小雪,我要坐牢去了,咱們永別了。小雪哭著伸手拉媽媽,拉了一個空,從夢中突然醒來。然後是一夜無眠,淚眼模糊中浮著媽媽的影子。

  她嘆息一聲:“不記恨了。今天知道她一直在找我,更不會記恨她了。不管怎麼說,那只是個事故,又不是有意的。”

  薛愈迅速看她一眼。從她的話里聽出來,她還不知道五年前的天花是梅媽媽有意撒放的。報紙電台網絡上把這次疫情熱炒了兩三年,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後來他想,可能那會兒小雪是在國外吧,在那兒語言不通,她實際上是身處在信息監牢之中。

  小雪熱切地問有關媽媽的詳情:監獄裡有好醫生嗎?看病花不花錢?她的刑期是幾年,還剩幾年?薛愈都做了回答。小雪又問:

  “孫叔叔好嗎?我走前聽說他的奶奶去世了。”

  “孫叔叔沒有坐牢,還在天力公司當老總。現在我是他的副總。孫奶奶確實已經去世。”薛愈小心地說,“不過,孫叔叔和你梅媽媽離婚了。”

  小雪驚得幾乎把筷子掉下來:“為啥?梅媽媽還在坐牢,他竟然”

  “不怪他,是你梅媽媽執意離婚,她說她不能生育了,但不想讓孫奶奶的願望落空。”他看看小雪,解釋說,“孫奶奶是老思想,兒子結婚後她一直在念叨,想早點見到孫子孫女。梅老師對這一點非常了解。”

  “噢,是這樣。”

  薛愈沒把話說透。那兩人未能把婚姻堅守到底,還有另處一個更重要的因素:孫奶奶因那個事件突然去世後,孫總的負罪感太深,至今走不出心理的陰影。這幾年來,他一直在努力培養薛愈接班。也許一兩年後,等梅茵出獄、薛愈又能獨力支撐公司時,他就要遠走他鄉,離開這片傷心地了。這個打算他從來沒有明說,但薛愈能猜到他的心思。薛愈一直為兩人惋惜,他們都是道德高潔的君子,非常相配,應該白頭到老的。可惜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太深太重的結,他們活得太累了。

  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是如此?這些年,失蹤的小雪始終是壓在他心中的結,雖然小雪的得病和失蹤,他沒有任何責任。

  聊了一會兒,小雪的情緒恢復正常,薛愈說到了正題:

  “小雪,梅媽媽讓我找你,是要儘早帶你到北京做美容。你隨我去吧,今天就走,不回南陽,直接去北京,去中國科學院醫學整形醫院。告訴你吧,五年前我就和那兒的陳奐冉醫生預約好了,他是全國搞美容的頭把刀,到他那兒做手術的人得排兩年隊,但他答應我,啥時候找到你,啥時候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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