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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什麼事情也沒有,中隊所有人員都寫了一個怪怪的保證書,內容是保證以後不在晚上越牆外出,再發生這樣的情況,自己請求從重處理,至於怎麼從重,就沒人寫了,估計大家心裡的從重就是比這次的重,在辦公室站兩個小時,或者說三個小時,再寫一份深刻的檢討或保證,我再也不會為這樣的事情吃驚,早已習慣了這裡所有的一切,像機動中隊動不動就掛職半年的事情,反而會覺得領導太刻薄,對那種按照條令條例處罰的事情嗤之以鼻。

  兩天後的早晨,參謀長把兩個中隊的人再次集中在操場上,手裡拿著一沓點燒烤的菜單,痛罵現在的兵沒有兵的樣子。支隊的圍牆是鐵柵欄,上面的刺頭也有十多個不知所終。事情的起因是參謀長值班,早上起來鍛鍊,看見垃圾桶里全是啤酒瓶,順著圍牆看看,就撿到了無數的“菜單”,也發現大量遺落的鐵刺頭,他在隊列前面說要是個男人,就自己站出來承認,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這更令他肝火大旺,讓兩個中隊開展一個星期的作風紀律整頓,甩下手裡的“菜單”就氣呼呼地走了。

  這些“傑作”大部分來自我們中隊,但兩個中隊整頓的內容卻不一樣。我們中隊以隊列訓練為主,開始的時候人很多,搞著搞著人就不見了,每一個離開的人都有自己的正當理由,諸如領導叫人、打掃衛生、出公差、哨兵接哨和看病等等,最後都只剩下警衛排的十多個人在那裡嘻嘻哈哈搞隊列,排長一看不像樣子,只得下令到班上學習理論,對此事作出深刻反省並每人交一份心得體會。機動中隊那就是前倒,從操場的一端到另一端,俗稱“量壩子”,許多人的雙手腫得像紅燒過得豬蹄,好幾天連筷子都拿不穩,機動中隊的人看我們的眼神都快噴出火來了。

  中午開飯的時候,自衛哨不見了,按照哨表叫人,都說不該自己站哨,指導員發火了,把公勤班所有的人叫來開會,這幫人天天在機關呆油了,都是半點虧也吃不了的主,便有人在頂“遊戲兵”沒站哨,所謂的“遊戲兵”是個一期士官,他在中隊什麼事情都不用做,更不站哨,唯一的工作就是呆在指導員的房間裡幫他打遊戲,據說一年之前做了個什麼手術,就用那張長期假條一直玩遊戲到現在,其中的細節不得而知,最後的結果是“遊戲兵”依然沒有站哨,在原來的哨表上給“全軍優秀傑出人才”范偉民加了一班定哨。

  正在睡午覺,袁康進來班上叫我,說戰鬥班所有人都去參加閱兵,指導員臨時決定給文書和通訊員加一班哨,現在就該我的哨兵了,很長時間沒站過哨,到柜子里把帽子腰帶翻出來,下去才知道被他騙了,同時上當的還有炊事班的另一個同年兵,回去看著他一臉得意的壞笑,置之一笑就了事,他則始終擔心我們去找他“報復”,一整天都和我保持著五米的距離。

  無意中看到謝祥林的兩臂上還留著兩個龍形的紋身,大為驚嘆,要知道參軍體檢的時候,身上有疤痕都過不了,更不用說是紋身了,我差點就忍不住問他為什麼留著這麼明顯的紋身還能來當兵,想想又算了,問一個每天都在抽六十塊以上價格煙的人這樣的問題,有點侮辱自己智商的嫌疑。

  一瞬間發現,在自己眼裡很嚴肅、很神聖的事情,在別人眼裡竟是那麼地可笑,那麼地不值一提,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呢?我和他顯然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的那個世界是改變遊戲規則和制定遊戲規則的人群,而我,卻是在一個個紛繁複雜的遊戲規則里自以為是地垂死掙扎,想想自己真是可笑,居然還懷揣著所謂的夢想,相信可以用自己的努力去改變所有一切,看著四周,覺得所有的人都是蛇蠍猛獸,全部張牙舞爪地向我笑著,他們盤算著的不是怎麼樣把我的骨頭剔乾淨,而是想怎麼樣才能讓我這樣一個刺蝟,自己把身上的刺一根根折斷,然後按照他們的意志去走自己的人生,這個過程中,他們上帝般的智慧和權力表現得無以復加,完成了這個過程,哪天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彈指間便可以讓我粉身碎骨,世界是他們的,我只是一隻玩偶,一個渾渾噩噩地可憐蟲。

  這種無厘頭的想法讓我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恥辱,作為一個人的恥辱,為我的渺小、貧困和無能。雙手捂住胸口,全身發冷似地哆嗦,我恨這個社會,恨所有的人,恨他們無恥的玩弄別人和愚昧地接受別人玩弄,而我,我就是那個傳說中一根長矛直指蒼穹,與風車展開鬥爭的堂吉訶德,在無數次的衝鋒與跌倒後,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無能為力地接受別人的悲憐。

  隊長請假的這些日子,我變本加厲地縱容自己的頹廢和懶惰,整天披個大衣在班上鬥地主,或者把涼蓆撲在兩個床的空隙里,門反鎖,把窗子打開,安心地睡覺和玩手機,之所以要把窗子打開,就是防備指導員或者其他機關領導冷不丁地上來轉,看到班上沒人,又打不開門,他們當然不會特意的跑去拿鑰匙,隔著窗子就能把所有的東西盡收眼底,除了躺在地上被床遮擋的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一旦指導員有事叫我的時候,可以很清楚地聽到聲音,並第一時間到達辦公室。

  說曹操,曹操就到。聽到指導員叫我,穿好衣服,跑到辦公室,他問我為什麼不在辦公室,我想說今天是周末,又覺得自己平時也沒在,不要自取其辱,就緘默不語。一個新兵家裡給他安排了去總隊的司機集訓隊,可是他死活不去,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普通人難以企及的東西在另一些人眼裡是沉重的負擔。因為名額已經報上去了,不去總得編個像樣的理由,指導員讓我給這個新兵拿張A4列印紙,我見他在一張信箋紙上寫,印表機就在旁邊,紙就在印表機上,大概是先打草稿吧,寫好了再謄,指導員進去裡面看電視了,我心想這麼個事情,把我叫下來,實在是無聊之極,難道是他想讓我幫著他寫麼?大概也不太可能,我對他說列印紙在印表機上,待會自己拿吧,說完就回寢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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