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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幕降臨之際,她們一前一後把我"押"入了茫茫的原始森林。不知走了多遠,前面豁然開朗,是一片沒有樹木的小草地。當我得知她們要我在這裡與她們定居時,我一時慌亂起來,表示自己要回去,回到自己的祖國。阿萍很耐心地勸說,邊境戰爭很殘酷,穿越前線可能有生命危險。

  她們警告我千萬不要逃跑,否則會出危險!

  兩個女人強迫著一個男人開始了生活。一天阿萍和阿英在那邊揮刀砍樹搭棚,我坐在溪邊思念家人。"你,過來把樹拖過去。"阿萍叫我。我懶洋洋地過去抱起一棵砍下的樹幹,往這邊草地拖。

  突然"轟"的一聲悶響,旋即飛起一團"黑霧"。不好!碰到馬蜂窩了,亞熱帶原始森林的馬蜂個很大,能把人蜇死。我一邊逃命,一邊脫下外衣準備橫掃馬蜂,其實這種抵擋是無用的,眼看著難逃馬蜂毒手。

  阿萍飛奔過來,拉住我就跳進旁邊的溪流里,抱著我沉入水下,馬蜂只能在水面上轟鳴而無可奈何。一會兒,我們將頭伸出水面呼吸,馬蜂一見,就拼命俯衝下來,可一接近水面,人又沉於水下,不少馬蜂被急流沖走。如此反覆,急於進攻的馬蜂不斷被急流沖走,龐大的蜂群只剩下一小撮了,它們不敢戀戰,悻悻地飛走,消失在叢林裡。

  兩天後,一個新草棚在草地上搭起來了,這就是家。

  在原始森林裡已兩個多月,我決計逃跑。那天天沒亮,兩個女子還在熟睡之中,我帶上了暗中準備的食物,悄悄地摸出了草棚朝早已判斷的正北方向走。我走得飛快,怕她們醒來追上。

  群山連綿,林深似海,我盼望太陽出來重新判斷方向,但陽光根本穿不透這樹木遮天的大森林。腳下覆蓋著厚厚的腐殖層,一年四季都是濕漉漉的,踩上去就變成了腐泥,而且散發出刺鼻的臭味。厚厚的腐殖層沒到小腿,我艱難地跋涉,刺鼻的腐臭直衝腦門,我感到頭暈,想吐。突然一腳踩下去,腐殖層深及大腿,我拼命想拔出腿來,覺得全身無力,一陣眩暈襲上頭,我倒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草棚里,阿萍和阿英給我取暖。後來我才明白,腐殖層散發的氣體俗稱瘴氣,被踩開後散發的瘴氣更濃重,我中毒暈倒,被她們救回後,發熱發冷昏迷了兩天兩夜。她們日夜為我敷冷水,餵草藥,又用身體為我取暖。後來才知道,如果不及時取暖,我的血液會逐漸冷卻下來,直到慢慢僵化死去。

  阿萍說:"今後千萬別亂跑,別說毒蛇馬蜂會咬死你,就是方向你都摸不清。你後來跑的方向朝南了,越跑豈不是離你們中國越遠?再說外面打仗,就是跑出去又能安寧嗎?"看到阿萍懇求的眼光,我再也無話可說了。

  第32節:原始生活

  作者:和 平

  阿萍怎麼能理解我呢?我怎麼可能在這裡生活一輩子啊。家裡還有我的老父母,有兩個未成年的妹妹,還有我的好朋友。不過我明白了,自己一個人要跑出這茫茫的原始大森林是不容易的,我只好忍耐,待有機會再說。

  旱季到來了,我們走出了草棚,趁天氣好多捕一些獵物,曬乾肉留到雨季享用。阿萍拿著砍刀走在前頭開路,我們翻過一座山。走在前面的阿萍突然感到腳下被什麼絆住了,她敏捷地翻了一個滾,幾乎同時,"嗖嗖嗖"三支利箭射向剛才被絆腳的位置,好險!

  這是一個狩獵的自動發射裝置,是誰安裝的呢?難道大森林裡還另有他人?我們決定潛伏等候狩獵者。次日上午,一個扛著木杈、挎著大弓、赤著上身的中年大漢來了,見了我們,立即張弓搭箭。阿萍與他說了自己的情況,他緊張的神情緩和下來。他自我介紹叫阿根,20年前,他的父輩為躲避戰亂,拖家帶口,進入這原始大森林居住,成為大森林的土著居民,他邀我們到部落里作客。

  聽說阿根帶來了客人,全部落的男女老少都出來迎接。部落的居民們非常好客,燉了香噴噴的肉招待客人。他們五戶人家進入這原始森林,選擇了這水草豐富陽光充足的地方,斷木築屋,種植玉米、蕎麥和蔬菜,畜養豬、雞、鵝,還利用石灰岩洞裡的硝土熬鹽,過著自給自足的原始生活。

  我和兩個女人離開了生活一年多的小草棚,搬到部落里生活了。阿萍與我組成了"家庭",阿英嫁給難產死了妻子的阿根。

  我到原始大森林已進入第13個年頭了。一天我背上弓獨自外出狩獵。翻過幾座山,突然看到前面有個小草棚,地上棄著幾隻空瓶子。我拿起瓶子看上面的商標,不禁大吃一驚,原來是廣西生產的啤酒。我們國家的啤酒為什麼到了越南?

  軍隊打仗不可能使用這種易碎不易帶的瓶裝啤酒。那就是越南人買進來的,有買賣就說明兩國早已不打仗了。為了證實我的判斷,此後我每天都以捕獵為由,到這裡守候,終於有兩個人來割果膠了。我向這兩個人了解外面情況,才知道中越早已不打仗,而且邊境貿易越來越活躍。

  我決定不在這裡做"壓寨丈夫"了!我要回到祖國去!經過無數次的痛苦掙扎,我最後還是決定回歸。月亮已升起很高,窗口瀉進的月光照在阿萍臉上,她在熟睡。我背起準備好的乾糧,一頭扎進黑暗的大森林裡。

  註:1991年9月,黃干宗跋涉三天三夜終於走出茫茫原始大森林,跨入祖國國土,回到離別13年的親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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