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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正醇的年紀雖大,思維卻依舊敏捷,“請等一等,你說是偶然的機會,才得知夏正帆的真實身份,那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偶然,是不是另有他人……”

  “這個,恐怕我就不能再說了,你知道我們的紀律,不該說的不說,請原諒。”趙行曼閃爍其詞。

  聽是婉轉的拒絕,值得人玩味,沈正醇是幹過特務的人,怎會聽不出弦外之音,瞭然道,“我想我知道得夠多了!”他覺得自己該猜到那個導致偶然的人是誰了,也是他打算找的第三位知情者雷琬。

  最不容易找到,且可能性最小的,便是這第三位知情者,她是失蹤者。

  失蹤意味著什麼,是生死未卜。

  就算是活著,茫茫人海中,又該上何處去找這麼一個人,在大陸肯定不好找,以沈正醇的身份,別人肯定拿有色眼光看他,別到時候被誤解成有不軌之心,他這剩下不多的時日期就全完了,若再要他回到那四方之地,他情願去死。在呢?不好找,原因如上。若是死了,就只有一個結果,夏正帆的去向就永遠是一個謎了……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將雷琬視作知情者。

  帶著失望的心情,他回到了北京,做起了任何一個老年人都會做的事——回憶。

  冬去春來,一年又一年。

  窗外的槐樹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時間車輪帶著沈正醇走進了1986年,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年頭,一部名叫《血戰台兒莊》的電影,第一次將國民黨軍正面抗戰的事跡搬上了銀幕,也讓沈正醇自1949年以後,頭一次走進了電影院。

  他激動、他顫抖、他笑、他哭、悲中有喜,喜中有悲。以至於他走出電影院,逢人就講:共產黨胸襟博大,了不起!能公正地看待歷史,了不起!

  這樣的話,他一直說到回家,也引發了號啕大哭,哭他死去的親人,也哭他自己,哭得比聽到抗戰勝利還高興且傷心……

  哭過一場,心底的那個疑問再次被勾起了,夏正帆在何處?

  帶著這個疑問,他去找了錢蘊盛,冀望對方能給一個解答,這次錢蘊盛爽快地說——他不知道!還是這句不著調的話,他可不答應了,轟著錢蘊盛拄著拐杖和他一起去了電影院,再看了一次同樣的電影。

  出了電影院,淚流滿面的錢蘊盛,對同樣淚眼婆娑的沈正醇說:想知道他的下落,你其實可以去他的老家問問。

  “我去過了,那裡沒人知道。”沈正醇答。

  “那我也沒辦法了。”

  錢蘊盛兩手一攤,差點就丟了拐杖,一個趔趄之下,還是沈正醇扶住了他。

  “你為何就不告訴我她的下落呢?”這話是沈正醇經過長久的深思熟慮後才說出來,只是欠缺一個時機而已。

  錢蘊盛如被鞭抽一樣,變了臉色,“誰?”

  沈正醇嘆了口氣,“還能是誰,雷琬,老趙多次和我在信中交換過看法,當年,若沒有人幫忙,她是從李逸群手裡要不出人的。”

  “唉!”錢蘊盛惆悵道,“她去了那邊……你怎麼找她?寫信,打電話?就兩岸現在這種敵對狀態,你這不是害她嗎!”

  “我知道了……”

  “那麼,她?”

  “我還是起義前,與中共接洽代表談判時,才匆匆見過她一面,並未與她交談過,但我可以肯定她去了那邊……走吧,去我家,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東西是一本發黃的雜誌,年份雖久,但保存還算完好,發刊日期為1976年,也就是沈正醇走出戰犯管埋所的那年。雜誌封面上的人很像雷琬,但名字卻不是,看雜誌上的介紹,卻叫關雎。

  這是同一個人嗎?

  “你啊,從前當特務的那份機靈勁到哪去了。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有意義嗎?”錢蘊盛見沈正醇還不明白,念了一句詩,“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這麼一說,沈正醇就懂了,確認了下來,“是她!”

  懂了又如何?確認又如何?

  依舊是無解之題,只有時間才能給出最終答案,而在此之前,只有等!

  又過了一年,錢蘊盛等不釗那個結果,就匆匆去了另一個世界。臨終前,他囑託家人轉告沈正醇,如有一天知道了夏正帆的下落,一定要去他的墓前知會一聲,切!切!切!

  囑託很重,對一個半截入上的人來說,確實很沉重,沉重得沈正醇不堪重負——錢蘊盛去世後不久,沈正醇大病一場,差一點就跟隨錢蘊盛的步伐去了。在所有人,都認為沈正酵過不了那個冬天時,他卻創造了奇蹟,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年後,居然挺過來了。

  等待還在繼續中。

  他未必等得起,但他還是要等。年輕的時候是在和時間賽跑,老了卻是在和時間進行賭博,雖然很大可能他會輸,但他還是賭了。

  很快又一個十年過去了……

  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的那天。

  一大早,沈正醇聽到了喜鵲在叫,民間的說法是,這是在報喜,他信這個,也堅信會有喜。

  喜從何來?

  雷琬將到來。

  55年前的這天,他被夏正帆送出上海,逃過了日偽特務的追捕。而55年後,他將等來夏正帆的消息,喜鵲鳴,好事登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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