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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嚴令,不許出城!
比天更冷的是人的目光,從將軍,到士兵,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讓王元雅冷到了骨子裡。
崇禎二年,十一月初一,在初生的日光里,趙率教和麾下四千將士全部戰死。
王元雅冷,皇太極也冷,比王元雅更冷。
為了不讓趙率教闖進遵化,皇太極都沒敢讓蒙古兵當炮灰,他一開始就把最精銳的八旗兵派上去了。
一個時辰,一個趙率教和四千精疲力盡的輕騎兵,卻整整拼去了他的兩千八旗精銳!如果趙率教帶領的是一支生力軍,哪又將會是怎樣的結果?
就是想想,皇太極都膽寒,如果今後……
趙率教到底出了什麼事?三屯營到底怎麼了?不能再等了,午時,皇太極下令攻城。
攻城戰慘烈之極,皇太極的眉頭越皺越深。
一個時辰後,范文程道:“大汗,這城不能攻了。”
不攻怎麼行?皇太極轉頭向范文程看去。
“大汗,現在的遵化軍民都憋著一股勁,這個時候攻城得不償失。如果我們等一兩天,等他們這股勁瀉了,對王元雅的不滿就會爆發,那樣就會離心離德。那時我們再攻城,就會容易多了。”
皇太極點頭。
遵化不攻了,但三屯營怎麼回事一定要弄清楚,皇太極令三貝勒芒古爾泰率軍攻取三屯營。
朱國彥從軍近四十年,一個基本的道理卻始終都沒弄明白。相較其他帶兵的將領而言,他更清廉,更愛護部下,但這還遠不足以令麾下將士為他效死命,何況他的清廉,他的愛護部下也只是與其他將領相較而言,實際上,他還遠未盡到為將者的本分。
能令麾下將士甘效死命,在危急關頭也不離不棄的根本原因是統帥用一個接一個的勝利培育出來的士卒對自己近乎盲目的信心,其次才是士卒對統帥的感情。若沒有對勝利的信心和希望,生死關頭,即便親如父子也難保不會離心離德,就又何況是朱國彥這等利慾薰心之徒!
朱國彥以為,他不像其他將領那樣苛待部下,部下就一定會對他感激涕零,他的三屯營就是鐵板一塊。趙率教離去之後,他就開始不安,及至聽朱彤說趙率教沒有從原路折返,而是馳援遵化去了,不安頓時變成了羞恥和恐懼的混合體。
羞恥因為和趙率教比,他朱國彥簡直豬狗不如,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趙率教是怎麼來的,有點腦袋的都知道原本以為趙率教會原路返回,即使不直接回山海關,也會回最近的村鎮安歇。但趙率教沒有率教帶著這群疲憊不堪的士兵馳援遵化去了。
這麼去遵化,結果如何可想而知,但不管什麼結果,將來都沒他的好果子吃。如果趙率教創造了奇蹟,守住了遵化,那他自然難逃法網;如果趙率教死了,遵化也沒守住,袁崇煥能饒得了他?
惴惴不安中轉了大半夜,朱國彥這才恍恍惚惚地睡去。天光放亮的時候,他被朱彤喚醒,當聽朱彤說,副將朱來同和其他幾位將領跑了,然後就是士兵和百姓開始大規模逃亡,頓時睡意全無。
看著洞開的城門,看著人人臉上惶恐不安的神色國彥追悔莫及,他知道三屯營完了。
朱國彥臉如死灰,木然半晌後,他吩咐朱彤傳令下去,打開庫房將所有糧秣、物資全部分給將士和百姓,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不走的就焚毀,而後便與夫人張氏雙雙投自盡。
詳細詢問過莽古爾泰派來的信使皇太極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真是太險了,以趙率教和麾下四千輕騎的表現果沒有這個不可思議的意外,那他們就太危險了。
這真是天大的吉兆,而且,最令皇太極開心的是,前者朱國彥,後者王元雅。有了這些人,即便趙率教這些人再勇武十倍,也無濟於事。他們此番冒險,求的不就是讓王元雅、朱國彥這些人對付袁崇煥嗎?
皇太極信心大漲。
初二,一整天,按照范文程的建議,皇太極令將士們吃飽喝足,然後圍著遵化城縱馬狂奔,同時時不時就派人高喊:不投降,破城就屠城。
這個口號本來就是他們一貫的行動指南,但在經過日前的兩場激戰之後,對范文程這個時候大張旗鼓地宣傳這個,很多人都有問,包括皇太極。
范文程笑著解釋道:“大汗,這個不是給城裡的百姓和普通士兵聽的,而是給那些有權有勢有錢的人聽的。這些人是不經嚇的,在目前的情勢下,王元雅已經沒了起碼的威望,只要這些人鬧起來,遵化非亂不可。”
十月二十八日,接到了山海關送來的警訊之後,袁崇煥便開始了密集的部署。
這可不是個簡單的事兒,不是說帶著人走就能帶著人走的,因為這個警訊也有可能是假的,現在還不能排除這是皇太極為了謀取寧遠而耍的一個大陰謀。
如果皇太極本人不在入關的八旗軍中,或者說入關的八旗軍實際上只有一兩萬人,而其餘的多是蒙古人,那遼東精銳一走,建奴必然趁機攻取錦州和寧遠,甚至是山海關。
不論如何,這一手都非常厲害。
一切都布置完畢,十一月初一,袁崇煥帶著寧遠的五千關寧鐵騎到了山海關。與此同時,祖大壽率領四千鐵騎則進了寧遠。
初二上午午時,帝的聖旨到了山海關,但袁崇煥卻沒有立刻入關,他在等,在等趙率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