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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日你姥姥的!

  剋扣的法子就是在折色上做文章。

  以一個縣太爺為例,每年名義上的俸祿是九十石大米,但實際上是領不到這個數目地。按慣例,每個月只能領一石大米,這叫本色;其他的由銀子、寶鈔、布匹、胡椒什麼的頂,這叫折色。

  先說寶鈔,這個東西一直就嚴重貶值,正常的情況一般是貶六成,但朝廷逼著官員們拿寶鈔折色,所以折色的越多,虧的也就越大。

  現在寶鈔這個敗家玩意雖然沒了,但依舊不耽誤朝廷繼續剋扣他們,剋扣地法子就是高價折色。朝廷不管拿什麼折色,最後都得折成大米,而這其中就有貓膩了。比如布匹,市價三四錢銀子一批的粗布,朝廷愣是十幾倍十幾倍地給你提價。

  我再日你姥姥的!

  所以,也就可想而知,眾大臣們聽到韓一良這個王八蛋為了討好皇上,最後給出的方子竟然是要嚴懲他們,你說,這又叫他們如何不怒?

  眾人也都知道,韓一良這個王八蛋也就是為了討皇上歡心,實際上屁用都沒有。現在這個狀況,讓皇上提高俸祿,那不現實,但要說嚴懲他們,那就更不現實了,最多不過是抓兩個倒霉蛋而已。但還是那句話,氣人!朝廷氣人,韓一良這個王八人。

  韓一良讀完,見皇帝面色欣欣然,也不由得面有得色。

  與這君臣二位不同,其他的大臣都裝死,誰也不吭聲。

  見大臣們都這個模樣,崇禎又不由氣往上沖,他道:“一良忠鯁,可擢僉都御史,王永光督辦。”

  右僉都御史是都察院地官兒,正四品。也就是說,正七品的韓一良因所言甚合上意,一下連升六級!

  韓一良自是喜出望外,但吏部尚書王永光卻老大的不高興。他本來就極端反感韓一良地懲貪主張,更何況這姓韓的還在奏疏里點到了專管官員地吏部。而且,他姥姥的,這小子連升六級,他一點好處都沒撈著,這口氣怎麼好咽下去?

  看韓一良喜出望外地勁兒,王永光心裡就更膩味了。可就是這麼個傢伙,皇上卻指名道姓要吏部破格重用!

  “小子,我叫你樂,等會兒老子看你小子怎麼哭!”抗旨是不行的,但整整這小子還是手到擒來地小事一樁,王永光出班奏道:“科臣奏章,必有所指,乞皇上命科臣摘其尤重處一二,以為貪官之戒。”

  王永光的話一出,韓一良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冷汗瞬間就是透了官衣,他趕緊把頭低下,不敢讓皇帝看見。

  寫這份奏章,韓一良原本就小心翼翼,對事不對人,但現在王永光要整他,立刻就把他放到了火堆上。

  出身皇家,一個大毛病就是不通人情世故,考慮事情只想著自己如何如何,而絲毫也不懂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這一點崇禎也不例外。

  一聽王永光說的有理,韓一良的奏章說的確實有些籠統,於是他道:“韓卿家,是啊,你說出幾個貪官來。”

  崇禎本以為這只是小事,即使別人的韓一良不清楚,但奏疏中提到的那五百金,誰送你的,韓一良一說出來,分子不就有了嗎?

  但事實呢?事實是韓一良尷尬到了極點,臉紅脖子粗,額頭冒汗,支支吾吾,但就是不肯說出一個分子地名字。

  這個時候,崇禎再不通人情世故可以明白了,原來韓一良當著大家的面不好說。那好,崇禎最後給了韓一良五天的時間,而且讓他密奏。

  這下你該說了吧?果然,五天地期限到,韓一良的奏章送了上來,但崇禎一看,就是大怒。

  韓一良倒是在奏章指出了兩個人,這二位一個是周應秋,一個是閻鳴太,但問題是,這兩個分子都是閹黨,早就處理過了。

  在奏章里,韓一良還了些牢騷,他只是個戶科給事中,指名道姓揭人的事不是他應該做的,但崇禎不管,他看過韓一良奏疏後立刻再度召見群臣,定要問個水落石出,非把分子給揪出來不可。

  這回,韓一良是鐵了心,他不再尷尬,即使在皇帝面前答非所問,把崇禎氣地頭上冒煙,他不說就是不說,堅持都是風聞而已。所以,儘管皇帝揪住他在奏章的說辭,追問到底誰送的五百金,但韓一良打死不說,勇氣當真可嘉。

  韓一良油鹽不進,滿嘴跑火車,崇禎大怒,韓一良的僉都御史算是沒了。但事情到了這會兒,大臣們見皇帝要食言,又紛紛出班說“臣不為皇上惜此官,但為皇上惜此言”,堅持讓韓一良就任僉都御史。

  崇禎更是氣得一佛出生,二佛升天,他把韓一良痛罵一頓,然後道:“韓一良所奏,前後自相矛盾,顯系肺腸大壞,本當拿問,念系言官,姑饒這遭!”

  得,前程沒撈到,卻被削職為民,韓一良灰溜溜地回家了。

  當這份報告送到孫傳庭的案頭時,孫傳庭的反應只有苦笑,他意識到,或許就是因為這件事,崇禎皇帝就如陳海平說地,知道誰才是他最大的敵人了。

  孫傳庭重重嘆了口氣,他預感到一定又給陳海平說中了,崇禎皇帝重新倚重宦官的日子或許不遠了。

  但,這是為什麼?

  儘管聽過陳海平的話,孫傳庭也深思過,但也遠沒有這一刻來得深入:在貌似威力無邊的皇權背後,確實還有一種更持久、更強大地力量存在。韓一良就是因為這股力量,才不惜丟官罷職,甚至因觸怒崇禎而掉腦袋,都不肯順了皇帝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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