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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隊已經整裝待發。

  如同出關時一樣,商隊入關後又已化整為零,分批回家。這一支人算多的,有四百多人,駱駝三百峰。

  到了近處,孫傳庭驚訝地發現,商隊裡還有數十個蒙古姑娘。

  除了蒙古姑娘,還有蒙古小伙子,不論男女,他們都是漢人的打扮。

  儘管是漢人打扮,但她們的氣質還是很有些不同的,一般人不注意可能忽略過去,但以孫傳庭的眼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如果不是知道底細,旁人一定以為這個妹夫不定怎麼荒淫呢。

  見孫傳庭的目光看向那些蒙古姑娘,陳海平笑道:“大哥,千萬別小看這些蒙古姑娘,有她們在,小伙子們三天就能學會蒙語。”

  孫傳庭悚然動容,他這既是為陳海平經略蒙古的深遠用心而動容,更是因為他意識到了陳海平是怎樣練兵的。

  眾人依依惜別,孫嬌和母親哭成了淚人。

  商隊漸漸遠去,陳海平邀請道:“大哥,再送小弟一程如何?”

  兩人騎在馬上,緩緩前行,陳海平抬起左手,用馬鞭指著遠方的青山,慨然嘆道:“如此江山,幅員萬里,無物不產,百姓吃苦耐勞,僅求一日三餐果腹而已,卻每每哀鴻四海,餓殍遍野。大哥,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最後一問有難言的激憤之意,孫傳庭心頭一驚,道:“為什麼?”

  輕蔑地一笑,陳海平道:“大哥,人言朝廷之害,必言閹黨,但以小弟觀之,閹黨之害不過癬疥之疾。”

  “閹黨是癬疥之疾?”孫傳庭驚訝地問道:“海平,如果閹黨是癬疥之疾,那誰才是心腹大害?”

  “東林之徒才是天下之大害,不除之,天下無寧日。”

  陳海平的語氣平淡,卻寒意森森,孫傳庭聽得心驚肉跳。雖然他也不滿東林黨徒的作為,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他們視為比閹黨還嚴重的天下大害。

  “為什麼?”孫傳庭沉聲問道。

  淡淡一笑,陳海平道:“大哥,魏忠賢權傾天下,勢焰熏天,捕殺東林之徒無所不用其極,但他敢加商稅嗎?敢加那些豪紳勛臣的地稅嗎?”

  孫傳庭對這方面不是很懂,他聽的是一頭霧水。

  陳海平接著道:“大哥,神宗皇帝為什麼要派礦監稅使?實際上,派礦監稅使不過是變相的加商稅。那神宗皇帝為什麼不直接加商稅,反而派礦監稅使弄得天怒人怨呢?無他,神宗皇帝加不了,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大哥,大明王朝表面上是皇帝大權在握,想殺誰就殺誰,像貶誰就貶誰,但實際上,除了開國之初的幾位皇帝,大明朝真正當家作主的從來就不是什麼皇帝,而是官,現在是官天下。”

  孫傳庭的腦袋嗡嗡地,他隱隱知道陳海平說的有道理,但一時又消化不了,也接受不了。

  陳海平又道:“大哥應該不會忘記,礦監稅使雖然肆虐天下,但也往往如過街老鼠。誰能想到,堂堂皇帝的欽差被人打死了,卻能不了了之。又如那個名臣李三才,竟敢誣陷皇帝欽差,將其下獄,最後非但無事,反而成為一代名臣。”

  孫傳庭問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陳海平道:“這沒什麼不對,而是這種現象說明了一個問題,它說明了皇帝怎麼做都行,但就是不能損害‘官’的整體利益。”

  “大哥,堂堂華夏,億萬子民,一年稅入竟然不過四百萬兩,而小弟這一趟蒙古之行,少說也能掙一百萬兩銀子。大哥,這不可笑,不荒唐嗎?再以小弟為例,推而廣之,大哥自然不難想像天下的商業貿易規模是如何龐大,如果稍微加一些商稅,又何止這區區四百萬兩銀子。”

  嗡嗡之後,孫傳庭的腦袋又開始發暈。

  陳海平道:“大哥,如果僅此而已,‘官’之害尚不足以害天下,但貪婪之性又如何會止於此?他們幾乎都坐擁良田,卻不僅不上繳賦稅,而且肆意欺榨百姓,地租少者五六成,多者七八成。他們哪一點的光鮮,不是百姓的血汗所聚!”

  “大哥,天地要變了,近幾十年天候反常,災變不斷,如果災害有幾年連續出現,那必然是遍地烽火,到時必將是內憂外患之局,如果我們不早作打算,萬里神州必然將有一場空前浩劫。”

  孫傳庭臉色數變。

  “我知大哥一時還難以轉圜,但希望大哥能早作決斷,如果大哥做了決斷,那蒙古之事就要全仰仗大哥了。”

  長長吁了一口氣,孫傳庭道:“海平,我會好好考慮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吹;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忽然,如刀劍鏗鏘,陳海平拍馬而出,放聲高歌。

  而後,又猛地一勒馬頭,轉頭對孫傳庭道:“大哥,漢家兒郎失去這等豪邁之情已經多久了?”然後,不等孫傳庭回答,便又縱馬而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吹;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大地之上,高歌再起,緊接著,銜著陳海平蒼涼豪邁的尾音,數百人突然同聲高歌唱和。

  大地無風,卻似有風雷滾滾。

  遠處,送行的人都驚異地轉頭望過來,而孫國清,老眼中閃動著隱隱的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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