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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跨院可是重地,帳房就在這兒。帳房的管事曹掌柜正在院子裡,督促著下人掃雪。忽見陳海平和石頭牽著馬走了進來,他的左腮幫子條件反射似的立刻就開始疼了起來。

  五年前,為了十兩銀子,他的左腮幫子被人用彈弓打穿,連帶還有兩顆槽牙。案子到今天也沒有破,但誰幹的,沒睜眼的小狗都知道。

  也跟條件反射似的,曹掌柜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紋,但心裡卻罵道:這個小兔崽子今天怎麼自己來了?

  以往要錢,都是石頭來,今個兒可是怪了,難不成今天又是災星臨門,要倒大霉了?曹掌柜心頭惴惴:“十五少爺,恭喜恭喜!”

  “大叔,您老好啊!”

  小兔崽子一張嘴,曹掌柜腿肚子就一轉筋,差點趴在地上。

  “大叔,麻煩您給我封一千兩銀子。呃,對了,這是我爹同意的,您不要為難。”

  曹掌柜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太陽今天是打從西邊出來的?直到兩個人拿著銀子離開,曹掌柜還是很不適應。

  兩匹馬的腳力都足夠好,但還是很難走。陳家堡到新力屯不過二十幾里,整整一個時辰,快晌午了,他們才走了大半的路程。

  陳海平果然想對了,距新立屯五里,他們遇上了十三奶奶和石頭娘。

  自從陳海平在家裡混出名號,十三奶奶的地位也隨之搖身一變,然後就把石頭娘給要了過來伺候自己。因為兒子和石頭親如兄弟,十三奶奶自然也不會把石頭娘真當下人看待,說她們是姐妹還差不多。

  陳海平傻了,但十三奶奶的地位非但沒有下降,反而更上升了。這一次出來,十三奶奶坐的是陳家最好的馬車,夠大也夠舒服,暖爐吃食應有盡有。

  他們遇見時,四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跟在車旁小跑,他們每人肩上都扛著一把大鐵鍬。

  “是少爺,是十五少爺!”車把式老劉最先喊了出來。

  陳海平翻身下馬,把韁繩甩給石頭,然後快步向車門走去。

  這時,車簾已經撩起,十三奶奶坐在那兒,淚眼婆娑,嘴唇哆嗦,雙手抖個不停,但一動也動不了。

  “娘!”咕咚一聲,陳海平雙膝觸地,一個頭重重磕在了這大雪覆蓋下的大地上。

  在石頭娘的攙扶下,十三奶奶連滾帶爬從車上下來,一把把兒子摟在懷裡,號啕大哭。

  這場景,無人不動容,所有人的眼睛都濕了。

  起風了,陳海平起身,把十三奶奶抱進了車廂里。直到這時,十三奶奶還是沒有緩過來,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死死抓著兒子的手哭個不停。

  一邊安撫著母親,陳海平對車把式老劉吩咐道:“老劉,把車趕回去,先不回家了。”然後,又對站在車門外的石頭娘道:“乾娘,您上來。”

  乾娘?石頭娘有點暈,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

  見石頭娘發暈,陳海平對石頭道:“石頭,把你娘扶上來。”

  路都打通了,回去就很方便,一路通暢無阻,不多一會兒就到新力屯了。

  屯子有一百多戶人家,其中八成是陳家的佃戶。十三奶奶的娘家人丁不忘,除了父母,就只有一個弟弟,今年二十六歲。這一次十三奶奶的弟弟定親是續弦,老婆得病,前年故去的。

  見十三奶奶回來,跟著又看見好好的外孫子,十三奶奶的父母登時就樂暈了。

  只要有一線可能,有哪個父母會忍心賣自己的女兒?但沒辦法,窮啊,窮到只有賣女兒,才能讓女兒有口飯吃的時候,那就只有賣女兒這一條路了。

  這就是命,窮人的命,但儘管如此,儘管窮人的命賤,不值錢,但心是一樣的,對女兒的愧疚還是會像毒蛇一樣,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爬出來啃齧自己的心。

  還好,女兒的命好,有了一個爭氣的兒子,但誰又曾想竟然出了這種意外!現在,這一刻,看到活蹦亂跳,沒一點毛病的大外孫子,兩個老人又怎會不潸然落淚?

  看見姥爺姥姥的神態,陳海平心裡發酸,他完全理解兩為老人的心,知道他們的苦,他們的樂。

  給兩位老人見過禮後,陳海平對舅舅道:“舅,今天我請全村老少爺們的客,不管大人孩子,有一位算一位,全都請。你現在就去買東西,豬牛羊雞鴨鵝,有什麼買什麼,一定要買夠。”

  十三奶奶娘家姓余,這位舅爺大號叫余得水。余得水一聽外甥的話,嘴不由咧了一下,我的媽呀,這得花多少銀子?現在村子裡的人雖說不挨餓,但油水還是少得可憐,看見肉不都得跟惡狼似的。而且還管夠,這得多少肉啊!

  外甥的銀子那就是他的銀子,余得水肉疼的鑽心。

  臉沉了下來,陳海平眼裡有母親,有姥爺姥姥,但沒這個舅舅,這個舅舅完全是派生的,存在的意義就在於他是兩位老人的兒子,是母親的弟弟。

  不再理會舅舅,陳海平對那個四個給母親開路的年輕人道:“今天謝謝幾位了,辛苦你們了。”

  四個年輕人就在旁邊,聽到了這位十五少爺的豪語,心裡都開花了,現在陳海平跟他們道謝,一起躬身道:“不謝,我們應該的。”

  陳海平道:“還有事得麻煩你們,今天我請客,麻煩你們去村里說一聲,就說村裡的肉食我以一倍的價錢全買了。吃不了的,最後再平均分給大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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